一彎冷月照天穹散文

秋是一個靜深季節，萬物開始蕭瑟，心境彷彿也會隨着季節緩慢沉澱下來，我想賞月品月的最好時節，那應是在微涼的秋夜吧，許是正暗合了那一句：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提及月亮，話題就太多了，如一些非常優美的民間傳說，衆所皆知的嫦娥奔月，仙子化做了廣寒宮裏的一隻玉兔，還有人們常說牽紅線的月下老人等等。其實若以現實主義表述方式而言，月亮不過是環繞地球運行的一顆衛星，約有四十六億歲了，再說殘酷些，月亮只不過是一個掛在半空枯死的星球而已。只是千百年來，世人是極少這般去描述月亮，多是附以皎潔美好層面的意念，如，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是表品性之風雅高潔；如，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是詩人漂泊路上的幽然思鄉之情。遙想當年曠世才女李清照，冷冷清清把玩着寂寞，輕解羅裳獨上了蘭舟，卻不知雲中錦書何在，只道是雁子回時，月又滿了西樓。

與月相關的古詩詞實在太多，那時文人墨客都喜寄月抒情，當年浪漫不羈的李太白月詩最多，應算得最是喜月之人，傳說他也是酒後下水撈月而去。想當年李太白必是寄宿於異鄉客棧動了鄉情，不知他是不是捻着鬍鬚踱着方步吟出了：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又是李仙人以奇巧絕倫的想像力，寫下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將月亮與影子也當成伴他飲酒的客了。不過如此細細想來，我最喜歡的一句月詩，當是歐陽修《元夕》那一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極其簡練幾字又極具畫面感，那份朦朧的唯美意境也恍若宣紙走筆下的墨染，於心波深處泅散出了層層漣漪。而月亮在現代文學作品裏，是要遠遠遜色於古時。現代的月詩，在我不多的印象裏，除了那句“沒有怨恨的青春才了無遺憾，如山崗上那輪靜靜的滿月”，倒一時真記不起還有何佳句。難道古代的月亮比現代的圓，比現代的更亮？

我想這可能是源於現代生活節奏太過喧囂，夜闌深處閃爍着酒綠燈紅，誰還有這份花間一壺酒，淺月籠輕愁的興致，就連相愛是之人也難得抽出空子，於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還有何人能得一份閒情心致，去踏一片清風明月懷幽寄情憶古思遠呢？

我也何嘗不是如此，之於月亮最深的兩個印象還要追溯到多年前了。一是二十多年在農村奶奶家，我躺在故鄉夏夜院落裏的涼蓆上，奶奶給我搖着蒲扇，滿天繁星閃爍，那輪皎潔明月如從大山體內升出的夜明珠，掛在夜幕下黛清色的山崗上，也掛在了我雋永的記憶裏。一是十多年前，隨部隊到淮北拉練演習，時令也是接近仲秋，現今下相差無幾，某個夜晚偶來閒適，在筆記本上寫了一篇名爲《黃月亮》的隨筆，只因那一天晚上，天上那彎如鉤冷月，確是少見的淡黃色，淡淡的月裙邊緣流動着一種皓彩的玄暉，分外撩人。一個人在淮北的曠野裏，在涼意襲人的秋風中走了走，許是有所感念有所觸動，都說年少不知愁滋味，只是年少自然也有年少的寂寞，書寫的那些日記中也並非全然都是一些粉色情緒，還是有一些源自內心深處情真意切的思物，思人，思鄉。也可以說，文字也是一種陪伴寂寞行走的方式，文字也是爲心靈最好的導遊。

已然記不起與博友冷月緣起於何時，可能還是這冷月雅名吸引了我。冷月，很別緻的一個名字，令我想到了二句有所關聯的詩，一是《紅樓夢》中形容黛玉的：冷月葬花魂，黛玉是絳珠仙子轉世，說是花魂自然恰如其份。一是由這一句詩演變而來的：冷月照詩魂，現代詩人志摩先生去世之後，他的紅顏知己一代才女凌叔華，題下了這一句最能體現志摩先生風貌的詩碑。

與冷月相識二年有餘，前幾日看她寫道：回頭看看，寫博三年，博客裏的一衆博友竟有一半是交往了兩年以上的。來網易本只爲寫字，不曾想一不留神卻勾留了這多的印記，字裏字外，博上博下。最初一撥的舊識，那中間就有個小愛。跟他同期結識的其他人，基本紛紛隱退了江湖。看到這段話的剎那，我也被鉤起了一隅沉情，如得見浩空一彎玉鉤冷月，將一些久遠心事照得雪亮。當年初識好友現今已不過寥寥，許多人事物景，已被輕疏流年緩緩吹散了影兒。月盈則食，月滿則虧，有些鏡花水月的風景轉身便與花好月圓無染，日月如梭化曉風殘月，緣起緣滅終是無法掌控的.日月星辰。

幸而，與冷月不曾走失，不曾陌路。一彎冷月照天穹，她亦是人如其名，氣質清華如月素影清暉，文字也是靜雅如月，有一份輕靈，一份愜意，還有一點小資，有一點俏麗邪性，但並非出自旁門，始終還是有一份中氣居正。那些三年寫就的文字也彷彿與俗世無染，只一個人，靜靜晾曬着心路歷程的陰晴圓缺，只一個人上玄下玄般靜靜變幻，靜靜的圓滿。這樣的女子是需要遠遠的觀賞的。偶在羣中聊天，我對冷月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些風花雪月的文字遮掩不了我這一身凡俗氣，本就閒雲野鶴一介飄萍，始終覓不得知性理性，她只是笑，不語。不過賞她人之美的同時，我還是信奉做自己，遇一份喜便喜，遇一份情便情，如得一份別，那隻能是別，這是宿命，看開，月就是爲圓滿，便佛見我笑。

始終覺得秋天是品月好時節，秋夜風輕月朗，也許更容易貼近人的心靈吧，如文起那一句江清月近人。前些日子本有意江南一遊，只是因故無法成行了，心中自然難免有抹缺憾，如若去得江南杭州城，我是想於夜闌人靜的後半夜去看西子，再好景緻人一多便也失了三分色。如得一西子晴夜，觀月，賞月，品月是不能少的，江南的月，也一直是我的神往。

我也始終覺得品月，需要一種只可意會的心情，如品一盞香茗，一杯陳釀。倒想起冷月就是杭州城的，能與這樣的女子爲友，亦如佳人佳音在側，那如此說來，我也算是品過江南的月了，這般驀地一想，心底那份缺遺憾也彷彿消退了。

都說女子如花，女子如玉。那麼女子如月，可否，也是另一種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