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裝老衣的散文

媽媽故去的時候，我正與人打撲克。我想，假如重病的是我，媽媽一定會不安地守在身邊。不管怎麼說，我不能原諒自己。其實，我蠻可以找出任何理由，在媽媽病重時，陪老人走完最後的日子。

好在，我趕上了給媽媽穿裝老衣。

那是件粉紅色帶花的上衣，現在都很少見人穿。媽媽穿上時，非常端莊、平和、安詳。媽媽活著時，再三說過，決不穿那長袍馬褂，自己買來粉紅色的綢布，精心地縫製了這件裝老衣。

媽媽的一生，飽經滄桑與困苦，在我的印象裡，媽媽每天都在東家借一碗麵，西家還一碗米，苦苦地打發著日子。

媽媽生了七個兒女，七個兒女都要吃飯穿衣，簡直要媽媽的命。媽媽管孩子嚴，打孩子狠，得著什麼用什麼打。一次，二哥把媽媽剛做完的一雙新鞋丟進了水泡子，媽媽把手中的剪子飛向二哥，雖然沒打著，卻叫二哥耿耿於懷。每天過年，別人家的孩子從頭到腳都換了新的，媽媽做不起，只給小一點的.做一件新衣，大的孩子，媽媽便每個給做一雙新鞋。媽媽鞋做得好，跟買的沒什麼兩樣。五雙鞋，光搓納鞋底兒的麻繩，都把媽媽的腿搓血洇了。

媽媽有一件黑大絨斜襟大衣，壓在櫃子裡。這件衣服媽媽穿上很漂亮，可媽媽很少穿，除非串親戚或參加誰的婚事兒才穿。這件衣服媽媽穿了二十多年，死時燒了，還跟新的一樣。

我看過媽媽的照片，媽媽年輕時很漂亮。媽媽喜歡粉紅色，總想穿上一件粉紅色的上衣。可小時候家裡窮，買不起。媽媽出嫁後，當能買得起一件粉紅色上衣時，又給孩子們穿了。當活到想穿啥穿啥，能買得起一件粉紅色大衣時，又老了，穿不出了。

穿一件粉紅色的上衣，是媽媽一生的心願。

媽媽終於穿上了一件粉紅色的上衣，卻沒有人知道，媽媽穿上粉紅色的上衣有多漂亮。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