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現代詩

◎ 殼

在你爲我點燃四十五歲的蠟燭時

憂傷斟滿酒杯，燭光照亮了時間的滄桑

誰帶頭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

誰又在凌晨發來了祝你發財的短信

QQ空間裏早已塞滿了祝福的電子賀卡

疊加的祝福

在額頭劃出了漂亮的弧線

或許，這只是一次曇花的綻放

瞬間的驚豔因爲凋零而更加悲傷

塵埃覆蓋傷痕，一層一層加厚

如堅硬的殼，斑斑點點

每一點紋路都鐫刻了蛻變的疼痛

四十五歲，就是四十五個年輪

就是四十五層厚厚的殼

由內到外，從透明到白到灰到黑

傷口結噶，疤痕修復，卻已不能還原

現在的我，喜歡蜷縮在殼裏

習慣殼裏的溫度，習慣殼裏的安全

如果感覺胸悶氣短時

就探出頭，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 自畫像

斟滿黑夜的酒，任憂傷溢出酒杯

將青春一飲而盡，在醉意中舔舐傷痕

暗淡中，一滴掉落的`酒裏

懷抱的一顆骷髏，咧着牙對我嘲笑

和他對視，一團火焰在深邃的洞裏燃燒

憂鬱的汁一點點滲出，迅即擠佔了整個空間

孤獨的思想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從裏面走出

像一個舞者，獨自在黑夜裏舞蹈，沒有人鼓掌

逃出來了，從深不可測的洞裏，跟失敗者一樣狼狽

我不是探險家，冒險已經在我的字典裏消失

金屬燃燒的火焰足以熔化我的靈魂

從今天開始，我只關心詩歌，關心酒，關心女人

◎ 紀念

生日這天，我翻開了一本詞典

詞典蒙上了厚厚的灰塵，有點陳舊

輕輕拂去灰塵，像拂去一次無需沉澱的記憶

一頁一頁地翻看，在一堆發黃的詞中

我尋找一個被忘卻的詞，這個詞源自母腹的水

一直奔跑，沿着時間前行的軌跡

沒有注意一粒灰塵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

也沒有拾起那些前人散落的碎片

或許有人會拾起碎片，包括我的那些碎片

他們要拼接一張圖片，圖片中感興趣的一段歷史

不知道被忘卻的詞是否散落在那些碎片中

或者已經被埋葬，卻忘記了立碑

回首時，我忽然看見那個詞

躺在時間的棺材中，哦，那正是我的青春

它等着我來裝殮、封館、埋葬和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