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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的現代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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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赫伯特·勞倫斯(1885—1930),20世紀英國作家,是20世紀英語文學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也是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主要成就包括小說、詩歌、戲劇、散文、遊記和書信。勞倫斯一生寫詩800多首,短詩居多。他反對西方對理性的過分強調,而歌頌人的觸摸之感。他的詩歌充滿激情,喜用帶有古風的詞彙,強調與自然的一脈相通。英國作家福斯特在勞倫斯的訃告中稱他是“我們這一代人中想象力最豐富的小說家”。

勞倫斯的現代詩歌

孩提時代的不諧和音

屋外有棵灰樹,上面掛着恐怖的鞭子,

一到夜裏風起,樹就甩起鞭子,

尖聲號叫,猛砍着風,彷彿風暴中

船上的怪異索具,發出的惡聲尖嘯。

屋內有兩個聲音在提高嗓門,細聲細氣的鞭

是女生狂怒的呼嘯,而男生的恐怖音調,

像皮鞭一樣轟隆、傷人,硬把另一個聲音

湮沒在血液的沉默之中、灰樹的噪聲之下。

櫻桃搶犯

長長的黑色樹枝下,宛如東方少女

秀髮上的紅色珠寶,

掛着一串串鮮紅的櫻桃,彷彿

每一縷捲髮下,都滴着鮮紅的血液。

閃閃發光的櫻桃下,三頭死鳥收攏

翅膀躺着:

兩隻淡白胸脯的畫眉,一隻黑鸝,三個小偷,

染得一身鮮紅。

一位少女靠着乾草垛站着,望着我笑,

耳邊掛着櫻桃。

她請我吃猩紅色的果實:我倒要看看

她還會不會流出淚滴。

黃 昏

黑暗從大地冒出

燕子斜着飛入蒼白的西天。

孩子們的歡笑,來自乾草垛。

古舊的複寫本已經暗淡下去。

夜的存貨泌出了馥郁,

一隻月藍色的蛾子一掠而過。

俗世一日的唯一意義,

已經虛擲,宛如謊言。

孩子們放棄了玩耍,

薄紗般的光線中,一顆獨星

在閃爍:日子的垃圾

已從眼中消失。

母親獨白

這是一切之中的最後,那麼,這就是最後!

我必須交疊雙手,必須把臉轉向火,

看着我死去的日子熔鑄在一起,熔成糟粕,

往昔的一幕又一幕,一個形體又一個形體,

在沉淪的火焰中,凝結成一個死死的塊體,

將滅的煤灰迅速地生長,彷彿沉甸甸的青苔。

他好怪,我兒子,我等着他,就像情侶,

我覺得好怪,就像外國的戰俘,在國界內

縈繞,凝望遠方,風來去自由的地方,

蒼白而又憔悴,渴望的'眼神永遠都在

距離上徘徊,彷彿他的靈魂在唱聖歌,

一支離我而去的單調的怪曲。

就像一頭白鳥,被風從北邊海域吹出,

就像一頭來自遙遠北方的白鳥,被吹斷了一

根翅膀,吹進了我們煤煙燻黑的花園,

他曳地而行,他不停地在柵欄上拍打着翅膀,

想讓我放他走掉,讓我鬆掉手,我的愛手攀

援而上,需要他的幸福,

而他很不高興地撤退。

我必須別開目光,不看他,我模糊的眼睛

就像一頭瑟縮的狗,跟着他的腳踵,令他厭惡,

就像一頭無牙的獵犬,帶着我的意志,追他而

去,

直到他被激怒,厭煩我這麼卑躬屈膝的執著, 他突然皺眉,我的靈魂便火花飛濺,銳利刺眼,

他卻轉身,退縮而去,我的心猛地停住。

這是最後一次,不會再有這樣一次了。

我一生都自己擔着這副擔子。

漫長的歲月,坐在丈夫的屋裏,我一直都如此。

他關門時我從來都沒對自己說:

“我被活捉了!你失落得毫無希望,啊,自我!你高興得害怕,我的心,像一頭驚恐的老鼠。”

我主動了三次,三次都被拒。

不會再有這樣一次了。不會了,兒子,我的兒子!

再也不可能得知,順從時那種欣喜自在的感

覺了,因爲很久以前,

孩提時代的天使,吻了我後就走了!我期望

這最後一次收復我 可現在,兒子,啊,我的兒子

我必須獨坐、等待、永遠也不知道

我自己的失落,直到死亡來臨,永遠也不會失

敗的死亡。

死亡會奪我而去,它提供的服務不存在歡樂上帝的嘴脣和眼睛,藏在輕紗背後。

一想起天父無脣的聲音,我就發抖,

感到恐懼,心裏就充滿欲X的淚水,

我的心就痛苦地反叛,這時,夜已越來越近了。

小船上

看看星星吧,愛人

在水中,遠比頭上的

更清晰、更亮,也更白

就像白睡蓮!

星星的影子也閃光,愛人:

你碗裏有多少顆星星呀?

你靈魂裏有多少個影子呀?

只有我的嗎,愛人,只有我的嗎?

我搖動雙槳時,你看

星星是怎樣搖動

扭歪、甚至失落的!

甚至你的星星也是這樣,看見了嗎?

可憐的水

濺起了星星,水弄亂了、被遺棄了——

天空沒有搖動,你說,愛人

天上的星星站着不動。

那兒!看見了嗎?

那個火星朝我們飛來

甚至星星在空中都不安全!

那我呢,愛人,我呢?

那麼,愛人,假如你的星星

很快就被搖落在水波上怎麼辦?

黑暗會不會看起來像墳墓?

你會昏過去嗎,愛人,會嗎?

最後幾小時

橡樹不帶花格的蔭涼

落在我身上,我躺在深草叢中,

草拔地而起,一根接一根的草刃,

彷彿鉤針編織的教堂尖頂,又像搖動的旗幟,還像野菠菜舉起的衣衫襤褸的火焰標燈,

刺穿了蒼穹——簡直是華麗、綠色的小鎮

蔬菜,新鮮得遠近聞名。

樹的邊緣上方,就像山的上方,

月亮的白色在洶涌,

一朵雲上來了,彷彿清泉涌起,

起先是緊壓着,圓滾而低矮,但很快就

在圓圓的白色穹頂周圍隆起而堆疊。

待在家裏多可愛啊

就像小蟲,待在草裏,

一任生命逝去!

苜蓿的香氣從我頭髮中爬過,

它來自某座紫色穹頂的豐富資源,

在那兒,那隻笨重的蜜蜂,在我頭上

幾乎承載不了自己的重量,怎麼也爬不上去。就連漫不經意的花朵芳香,

也沒法讓小時止步。

下面的山谷,駛往小鎮的火車發出怒吼,

我從草中聽見了吼聲,

嗨,它把我正在縮短的鎖鏈的鏈結

往南方拖去!

鎮裏來信:杏子樹

你答應要送我幾枝紫羅蘭的。就是果園籬笆

白色和藍色的那幾枝,你不記得了?

甜甜的暗紫色的和白色的混合在一起,表示

我們早期愛情的一種誓言,

這愛情幾乎還沒開花。

這兒有棵杏子樹你從來沒見過的

北方的這樣一棵杏子樹

它在大街上開花,而我天天

都站在柵欄邊,擡頭仰望樹上的花,那些花

在碧空閒暇地伸展,我在想,這是什麼意思。

在那棵杏子樹下,幸福的國土

普羅旺斯、日本和意大利在休憩

過往的腳在喋喋不休,還有那些在我們周圍

玩耍的人

在拍掌,那些鄉下姑娘在拍掌。

你,我的愛,一切都放在第一的那個人,身穿

花裙,

你所有讓人難以忍受的溫柔,你大笑着

突然撞上了我,眼睛過後睜得老大,

你放任的雙手,鬆鬆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