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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鳥賦》全文及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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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鳥賦》是漢代文學家賈誼的賦作,爲賈誼謫居長沙時所作。此賦借與鵩鳥問答以抒發了自己憂憤不平的情緒,並以老莊的齊生死、等禍福的思想以自我解脫。全賦情理交融,文筆瀟灑,格調深沉。作者因物興感,由感生理,由理見情;且筆力勁健,一氣呵成。那麼《鵩鳥賦》全文及譯文是怎樣的?以下僅供參考!

《鵩鳥賦》全文及譯文

【原文】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羣;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以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淡柔情於俗內,負雅志於高雲。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於百年,何歡寡而愁殷!寨朱幃而正坐,泛清瑟以自欣。送纖指之餘好,攘皓袖之繽紛。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曲調將半,景落西軒。悲商叩林,白雲依山。仰睇天路,俯促鳴弦。神儀嫵媚,舉止詳妍。激清音以感餘,願接膝以交言。欲自往以結誓,懼冒禮之爲諐,待鳳鳥以致辭,恐他人之我先。意惶惑而靡寧,魂須臾而九遷。

願在衣而爲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願在裳而爲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願在發而爲澤,刷玄鬢於頹肩;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以枯煎。願在眉而爲黛,隨瞻視以閒揚;悲脂粉之尚鮮,或取毀於華妝。願在蕪而爲席,安弱體於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經年而見求。願在絲而爲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於牀前。願在晝而爲影,常依形而西東;悲高樹之多蔭,慨有時而不同。願在夜而爲燭,照玉容於兩檻;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願在竹而爲扇,含悽飆於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顧襟袖以緬邈。願在木而爲桐,作膝上之鳴琴;悲樂極以哀來,終推我而輟音。

考所願而必違,徒契契以苦心。擁勞情而罔訴,步容與於南林。棲木蘭之遺露,臀青松之餘陰。儻行行之有覲,交欣懼於中襟。竟寂寞而無見,獨悁想以空尋。斂輕裾以復路,瞻夕陽而流嘆。步徙倚以忘趣,色慘慘而矜顏。葉燮燮以去條,氣悽悽而就寒。日負影以偕沒,月媚景於雲端。鳥悽聲以孤歸,獸索偶而不還。悼當年之晚暮,恨茲歲之慾殫。思宵夢以從之,神飄飄而不安。若憑舟之失掉,譬緣崖而無攀。於時畢昂盈軒,北風悽悽。恫不寐,衆念徘徊。起攝帶以伺晨,繁霜粲於素階。雞斂翅而未鳴,笛流遠以清哀。始妙密以閒和,終寥亮而藏摧。意夫人之在茲,託行雲以送懷。行雲逝而無語,時奄冉而就過。徒勤思以自悲,終阻山而帶河。迎清風以祛累,寄弱志於歸波。尤《蔓草》之爲會,誦《邵南》之餘歌。坦萬慮以存誠,憩遙情於八遐。

【譯文】

賈誼在長沙做了三年太傅,有隻鵩鳥飛進他的住所。鵩鳥長得很像貓頭鷹,是不祥的鳥。賈誼因爲被貶到長沙,長沙氣候很潮溼,此時看到貓頭鷹,認爲自己壽命已不長了,於是寫了一篇賦來自我安慰。賦文說:

漢文帝六年,丁丑年,四月孟夏時節。四月裏的一天太陽西斜時,有一支鵩鳥停在我的屋子上。它停在座位的一角,形態非常從容不驚。有怪物停棲於此,我心中暗中懷疑它飛來的緣故。打開書本占卜它,預示說到它吉凶的定數:“有野鳥進入我的'房屋,主人即將離去。”我請求向鵩鳥發問:“我將要到哪裏去呢?如果有吉事,你就告訴我,即使有凶事,也請你把什麼災禍說明。死生遲速的吉凶定數啊,請告訴我它的期限吧。”鵩鳥就嘆息着,昂起頭張開翅膀,口卻不能說話,而請用胸中所想的來對答:

“時間萬物的變化,本來就沒有停止。運轉遷移,或推移回還,萬物變化運轉,反覆無定。形與氣互相移轉連續變遷蛻化,精微深遠,沒有窮盡。福是禍的誘因,禍是福的根源。憂與喜聚集在一門之中,吉與兇同在一個區域。吳國很強大,夫差卻失敗了,越國棲息於會稽山,但勾踐卻稱霸於世。李斯遊於秦國,身登相位,達到成功,最終卻身受五刑而死。傅說在傅巖操服勞役,殷高宗武丁以爲他是賢人,用他爲相。福禍相互依附糾纏,如同繩索絞合在一起,天命不可解說,誰知道他的究竟?水流矢飛,爲外物所激,則或悍或遠,發生變化,萬物往返相激,震盪轉化,人事也有時因禍而至於福,互相影響,反覆無常。雲因勢而上升爲雨,雨因冷而下降爲雲,事物的變化複雜紛紜。自然界造化推動萬物,使之運行變化是無邊無際的。天和道,其理深遠,不可預爲思慮謀度,死生遲速有命,哪能預知它的期限!”

“天地像一個冶金之匠爐,造化像一個冶金之匠,陰陽所以鑄化爲物故喻爲炭,物由陰陽鑄化而成故喻爲銅。聚散滅生怎麼會有一定的法則?千變萬化未必有終極。偶然爲人,哪裏值得貪戀珍惜,而死亡又有什麼值得憂患的呢?智慧淺小的人,只顧自身,以他物爲賤,以自己爲貴。在達人看來,自己和萬物可以相互適應,故沒有一物不合適。貪婪的人爲財而死,剛烈之士爲名譽而死。貪求虛名的人,死於權勢,一般人貪求生命。爲權力所誘爲貧賤所迫的人,東奔西走,趨利避害;與天地合其德的偉人不爲物慾所趨,對億萬變化的事物都等量齊觀,一視同仁。愚笨的人爲俗界所牽連,困窘得如罪人之受拘束;有至德的人遺棄物累,獨和大道同行。衆人惑亂之甚,所愛所憎,積聚甚多;得天地之道的人安然寧靜,獨和大道相處。放棄智慮,遺棄形體,超脫於萬物之外自忘其身,深遠空闊,與道浮游。人生如木浮水,行止隨流;把自己的身軀完全託付給命運,任憑自然,不私愛身軀把它歸於自己作爲私物,活着彷彿隨波逐流,死去好像休憩長眠。深邃得好像深淵潭水般幽然,漂浮得好像沒有羈絆的小舟般自在,涵養空虛之性而浮游,德人不被萬物牽累,知天命而不憂愁。因此像鵩鳥飛入舍內這種瑣細小事,又有什麼值得疑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