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教育範文 > 讀後感 > 讀《鳳凰琴》有感

讀《鳳凰琴》有感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2W 次

鳳凰琴》、劉醒龍,都不是陌生的名詞,而我僅僅知道它們與民辦教師有關,只聞其名不得其詳,直到看見下面這段話:

讀《鳳凰琴》有感

它不是那種時過境遷之後便讓人覺得從內容到寫作手法都陳舊、過時、沒有閱讀必要的作品。它是一部現實主義傑作,哪怕我是三百多年後纔讀到它,也會這麼想。

這話有點斬釘截鐵的意思,出自劉麗朵,一位我不是很熟悉的女作家。既然這樣,叫人好奇了,誰知道三百年後的事呢,就看看現在會怎麼想吧。

《鳳凰琴》出版於1993年,可以說是長篇小說《天行者》的前身,而中篇是最美妙的文體比例,骨肉亭勻恰到好處。確如劉麗朵所言,二十多年後我讀到它,依然簡潔輕快,沒有時代的距離感,沒有故紙堆的灰塵撲面,不得不歎服於作家的深邃遠見和遒勁筆力。

一心向往城鎮生活的農村青年張英才在任鄉文教站站長的舅舅幫助下,去大山裏的界嶺小學當代課教師,也就是"民辦教師",準備先吃點苦,再由舅舅找機會辦理轉正去更好的學校。年輕幼稚的他寫信檢舉界嶺小學在掃盲工作檢查中弄虛作假的行爲,使學校失去了先進資格和等着用於修理校舍的八百元獎金,因此被孤立和排斥。爲改變處境,他假裝偷偷準備轉正考試,包括餘校長在內的其他三位老師紛紛前來打聽消息,爲可能存在的轉正名額處心積慮。張英才對自己的惡作劇感到悔恨,將所見種種寫成文章寄給省報,界嶺小學因此得到了三千元專款和一個點名給他的轉正名額。張英才決定將名額讓給餘校長,無記名投票結果是每人一票,原來餘校長也投了他。後來在餘校長的懇求下,將名額給了他的妻子明愛芬,讓她安心離世。最後大家堅持讓張英才轉正,臨行前餘校長將鳳凰琴送給了他。

神祕的鳳凰琴貫穿小說始終,它是舅舅當年送給明愛芬的禮物,見證了那段爲轉正可以犧牲婚姻、捨棄健康的歲月。這種荒唐和悲壯,是如今的年輕人難以置信的,可它真實存在過,歷史總是如此沉重,沉重到用一代人的青春和血肉書寫銘刻。

民辦教師出現於上世紀50年代,直至2000年全部轉爲公辦教師,正式退出講臺。其間幾十年,民辦教師作爲一個特殊羣體,是農村普及義務教育的重要力量,最高峯時人數達到491萬。可以說,當年從農村考出去的大中專學生,幾乎都啓蒙於民辦教師。

我的親友中沒有民辦教師,但從小沒少從父親那兒聽過誰誰從民辦轉正了,大人們的表情告訴我,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大概除了考上大學沒其他事比它更重要。我還知道那是一件難度很高的事情,誰是誰的外甥,誰的叔叔的同學在哪個部門當官,沒有城裏的過硬關係,轉正比考大學還難。

我小時候不是城鎮戶口,就讀於縣城的小學和初中,每次開學報到都忐忑不安,唯恐學校不再收入。那本糧油證上的"商品糧戶口"方章,於我而言像天山上的雪蓮,唯它能解我飢渴療我愁腸。我羨慕所有城鎮戶口的同學,即使他們的成績爛成渣,也是比我這個考第一的"黑人"光鮮的城裏人,甚至爲此怨怪父親的位卑無能。我的焦慮源於與身邊同學們的身份不同,民辦教師也是如此,他們沒有編制,不屬於真正的教師隊伍,哪怕在鄉村小學教了幾十年書,也只是個代課的,隨時會被各種原因清退。

人是羣居動物,身份是每個人存在於羣體社會的定位和座標。一個人的命運常常與身份息息相關,高官和階下囚,學者與農民工,軍人和百姓,身份很大程度上等同於地位,同時與權利和責任密不可分。失去身份的人,將陷入驚慌、惶恐,爲擺脫極度不安全的感覺,勢必竭盡所能尋求出路。而身份的長期不被認同,也會導致動搖、否定、絕望、放棄。知青們想方設法要回城,聘用工想考取編制,北漂想要落戶安家,不同時代的人們,都在爲恢復身份或改變身份而做着不懈努力。

多麼澎湃的熱愛都無法與時間抗衡,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付出再多也可能隨時遭遇遺棄、背叛。一個小三,無論得到多少財富和寵愛,仍然渴望妻子的身份,爲此不惜使盡渾身解數。妻子,是有資格逢年過節與他團聚的那個人,是證件上、表格裏" 配偶"一欄無可爭議的坐擁者,是戶口本上孩子的母親。而民辦教師對轉爲公辦的渴望,絕不亞於小三對妻子這一身份的垂涎,滑稽的是,在當年和今天,這種轉變都被稱爲" 轉正".

轉正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好像今天的房產、股權,在可以改變命運的誘惑面前,人性的弱點纖毫畢現不堪一擊。人甚至會喪失理智,做出有悖常情的行爲,彷彿回到原始狀態,如野獸爲爭搶一塊肉而廝搏。爲了轉正,舅舅閃電般與離了兩次婚但有個軍官叔叔的女人結婚;明愛芬產後三天赴考,趟冷水過河導致長年臥牀不起;鄧有梅因無錢送禮找關係,去偷砍山上的樹木被抓;孫四海爲了抓緊時間複習,讓學生李子獨自回家半路遭遇狼羣,而李子是他一生深愛的王小蘭的女兒;連看起來無私無怨到近乎無慾的餘校長,也因爲轉正的消息輾轉無眠。

小說最後的結局依然彰顯了人性的光輝,餘校長放不下孩子們,孫四海放不下摯愛,機會留給了更有希望的年輕一代,張英才將通過這扇大門走向寬廣的未來,從而過上他曾經嚮往的城市生活。蔑視命運堅持本心,這是小說的藝術昇華,我沒有經歷過戰爭,沒有經歷過殘酷的傾軋,不知道在現實的無情面前,在雷鋒和劉峯們也會被質疑的今天,是否還會有這麼純粹的理想,是否還會有這種不約而同的高尚。

劉醒龍說:" 民辦教師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對孩子們的愛。" 支教貴州的鄉村教師樑俊和他的山裏孩子們,用一首《苔》告訴了我愛的博大永恆。這些紮根於鄉土的教師們,不正如微小如米的苔花嗎,用愛堅定信念播種希望,即使沒有陽光,迎風沐雨也要綻放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