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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卷六十二 列傳第十二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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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綱(子少植 少植子安仁) 鄭善果(從兄元璹) 楊恭仁(子思訓思訓孫睿交 恭仁從孫執柔 恭仁少弟師道) 皇甫無逸(孫忠) 李大亮(族孫迥秀)

《舊唐書》卷六十二 列傳第十二

李綱,字文紀,觀州蓚人也。祖元則,後魏清河太守。父制,周車騎大將軍。綱少慷慨有志節,每以忠義自許。初名瑗,字子玉,讀《後漢書·張綱傳》,慕而改之。周齊王憲引爲參軍。宣帝將害憲,召僚屬證成其罪,綱誓之以死,終無撓辭。及憲遇害,露車載屍而出,故吏皆散,唯綱撫棺號慟,躬自埋瘞,哭拜而去。

隋開皇末,爲太子洗馬。皇太子勇嘗以歲首宴宮臣,左庶子唐令則自請奏琵琶,又歌《武媚娘》之曲。綱自勇曰:"令則身任宮卿,職當調護,乃於宴座自比倡優,進淫聲,穢視聽。事若上聞,令則罪不測,豈不累於殿下?臣請遽正其罪。"勇曰:"我欲爲樂耳,君勿多事。"綱趨而出。及勇廢黜,文帝召東宮官屬切讓之,無敢對者。綱對曰:"今日之事,乃陛下之過,非太子罪也。勇器非上品,性是常人,若得賢明之士輔導之,足堪繼嗣皇業。方今多士盈朝,當擇賢者居其任,奈何以絃歌鷹犬之才侍側,至令致此?乃陛下訓導不足,豈太子之罪耶!"辭氣凜然,左右皆爲之失色。文帝曰:"令汝在彼,豈非擇人?"綱曰:"臣在東宮,非得言者。"帝奇其對,擢拜尚書右丞。時左僕射楊素、蘇威當朝用事,綱每固執所見,不與之同,由是二人深惡之。會遣大將軍劉方誅討林邑,楊素言於文帝曰:"林邑多珍寶,自非正人不可委。"因言綱可任,文帝以爲行軍司馬。劉方承素之意,屈辱綱,幾至於死。及軍還,久不得調。後拜齊王府司馬。未幾,蘇威復令綱詣南海應接林邑,久而不召。綱後自來奏事,威復言綱擅離所職,以之屬吏。綱見善卜者,令筮之,遇《鼎》,因謂綱曰:"公易姓之後,方可得志而爲卿輔。宜早退;不然,有折足之敗也。"尋會赦免,屏居於鄠。

大業末,賊帥何潘仁以綱爲長史。義師至京城,綱來謁見。高祖大悅,授丞相府司錄,封新昌縣公,專掌選。高祖踐祚,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典選如故。

先是,巢王元吉授幷州總管,於是縱其左右攘奪百姓,宇文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谷稼,放縱親暱,公行攘奪,境內獸畜,取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爲笑樂。分遣左右,戲爲攻戰,至相擊刺疻傷致死。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嘆。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復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嚐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併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孥,棄軍奔還京師,幷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資,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爲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對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爲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御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制禁?"

時高祖拜舞人安叱奴爲散騎常侍,綱上疏諫曰:"謹案《周禮》,均工、樂胥不得預於仕伍。雖復才如子野,妙等師襄,皆身終子繼,不易其業。故魏武使禰衡擊鼓,衡先解朝服,露體而擊之,雲不敢以先王法服爲伶人之衣。雖齊高緯封曹妙達爲王,授安馬駒爲開府,既招物議,大絜彝倫,有國有家者以爲殷鑑。方今新定天下,開太平之基。起義功臣,行賞未遍;高才碩學,猶滯草萊。而先令舞胡,致位五品;鳴玉曳組,趨馳廊廟,顧非創業垂統貽厥子孫之道也。"高祖不納。尋令參詳律令。

綱在東宮,隱太子建成初甚禮遇。建成常往溫湯,綱時以疾不從。有進生魚於建成者,將召饔人作鱠。時唐儉、趙元楷在座,各自贊能爲鱠,建成從之,既而謂曰:"飛刀鱠鯉,調和鼎食,公實有之;至於審諭弼諧,固屬於李綱矣。"於是遣使送絹二百匹以遺之。建成後漸狎無行之徒,有猜忌之謀,不可諫止。又思筮者之言,頻乞骸骨。高祖漫罵之曰:"卿爲潘仁長史,何乃羞爲朕尚書?且建成在東宮,遣卿輔導,何爲屢致辭乎?"綱頓首陳謝曰:"潘仁,賊也,誠在殺害,每諫便止,所活極多,爲其長史,故得無愧。陛下功成業泰,頗自矜伐,臣以凡劣,才乖元凱,所言如水投石,安敢久爲尚書?兼以愚臣事太子,所懷鄙見,復不探納,既無補益,所以請退。"高祖謝曰:"知公直士,勉弼我兒。"於是擢拜太子少保,尚書、詹事並如故。綱又上書諫太子曰:"綱耄矣,日過時流,墳樹已拱,幸未就土,許傅聖躬,無以酬恩,請效愚直,伏願殿下詳之。竊見飲酒過多,誠非養生之術。且凡爲人子者,務於孝友,以慰君父之心,不宜聽受邪言,妄生猜忌。"建成覽書不懌,而所爲如故。綱以數言事忤太子旨,道既不行,鬱郁不得志。武德二年,以老表辭職,優詔解尚書,仍爲太子少保。高祖以綱隋代名臣,甚加優禮,每手敕未嘗稱名,其見重如此。

貞觀四年,拜太子少師。時綱有腳疾,不堪踐履,太宗特賜步輿,令綱乘至閣下,數引入禁中,問以政道。又令輿入東宮,皇太子引上殿,親拜之。綱於是陳君臣父子之道、問寢視膳之方,理順辭直,聽者忘倦。太子每親政事,太宗必令綱及左僕射房玄齡、侍中王珪侍坐。太子嘗商略古來君臣名教竭忠盡節之事,綱凜然曰:"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古人以爲難,綱以爲易。"每吐論發言,皆辭色慷慨,有不可奪之志。及遇疾,太宗遣尚書左僕射房玄齡詣宅存問,賜絹二百匹。五年卒,年八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貞。太子爲之立碑。初,周齊王憲女孀居孑立,綱自以齊王故吏,贍恤甚厚。及綱卒,其女被髮號哭,如喪所生焉。

子少植,隋武陽郡同功書佐,先綱卒。少植子安仁,永徽中爲太子左庶子。屬太子被廢,歸於陳邸,宮僚皆逃散,無敢辭送者,安仁獨涕泣拜辭而去,朝野義之。後卒於恆州刺史。

鄭善果,鄭州滎澤人也。祖孝穆,西魏少司空、岐州刺史。父誠,周大將軍、開封縣公。大象初,討尉遲迥,力戰遇害。善果年九歲,以父死王事,詔令襲其官爵。家人以其嬰孺,弗之告也,受冊悲慟,擗踊不能勝,觀者莫不爲之流涕。隋開皇初,改封武德郡公,拜沂州刺史。大業中,累轉魯郡太守。善果篤慎,事親至孝。母崔氏,賢明曉於政道,每善果理務,崔氏嘗於閣內聽之。聞其剖斷合理,歸則大悅;若處事不允,母則不與之言,善果伏於牀前,終日不敢食。崔氏謂之曰:"吾非怒汝,反愧汝家耳。汝先君在官清恪,未嘗問私,以身徇國,繼之以死。吾亦望汝繼父之心。自童子承襲茅土,今位至方伯,豈汝身能致之耶?安可不思此事而妄加嗔怒?內則墜爾家風,或亡官爵;外則虧天子之法,以取罪戾。吾寡婦也,有慈無威,使汝不知教訓,以負清忠之業,吾死之日,亦何面以事汝先君乎!"善果由此遂勵己爲清吏,所在有政績,百姓懷之。及朝京師,煬帝以其居官儉約,蒞政嚴明,與武威太守樊子蓋者爲天下第一,各賞物千段,黃金百兩,再遷大理卿。後突厥圍煬帝於雁門,以守禦功,拜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爲民部尚書,隨化及至遼城。淮安王神通圍化及,善果爲化及守禦督戰,爲流矢所中。及神通退還,竇建德進軍克之。建德將王琮獲善果,誚之曰:"公隋室大臣也,自尊夫人亡後而清稱益衰,又忠臣子,奈何爲弒君之賊殉命苦戰而傷痍若此?"善果深愧赧,欲自殺,僞中書令宋正本馳往救止之。建德又不爲之禮,乃奔相州。淮安王神通送於京師,高祖遇之甚厚,拜太子左庶子,檢校內史侍郎,封滎陽郡公。善果在東宮,數進忠言,多所匡諫。未幾,檢校大理卿,兼民部尚書。正身奉法,甚有善績。制與裴寂等十人,每奏事及侍立,並令升殿,與從兄元璹在其數,時以爲榮。尋坐事免。及山東平,持節爲招撫大使,坐選舉不平除名。後歷禮部、刑部二尚書。貞觀元年,出爲岐州刺史,復以公事免。三年,起爲江州刺史,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