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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溫暖叫傾聽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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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冬日,清冽的風,灰暗的天,冷得不像話。

有種溫暖叫傾聽的散文

窗臺的水仙花,白白的根鬚泡在水裏清晰可見。一叢細細長長、翠翠綠綠的葉子舒展、秀美,一柄更細長的花莖挑出幾朵小巧的水仙花,嬌美、動人。瑩白的花瓣托住一個黃豔豔的小碗碗,小碗碗輕輕攏住一撮細細碎碎、柔柔軟軟的花心,像是籠住一個美麗的夢,很是迷人。

凌波仙子的美名果不虛傳。在這寒冷的冬日,這叢水仙花更顯楚楚動人、生機勃勃。

爐子裏炭火燃得很旺,不時發出炭塊炸裂的清脆噼啪聲,嚴寒被擋在門外,屋內溫暖如春,爐火紅紅的光映在她略顯憂鬱的臉上,不大的房子瀰漫着水仙花清鬱的香氣。我陪她坐在爐火旁,聽她輕輕訴說。

“媽媽走了十多年了,有件事至今回想起來,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臉上的憂傷和眼底即將涌出的淚水。

她一直以爲,在家中,她是付出最多的。

她家姐妹五個。大哥是村裏最早的專科生,如今是市裏一家事業單位的一把手,事業風生水起。一直是全家的驕傲。兩個妹妹都在外地教書。大姐因爲小時候媽媽的疏忽,留下點殘疾,由此,一直對媽媽耿耿於懷。所以家裏的大事小事,幾乎都落在她瘦弱的肩上。

每當節假日,在外上班的姊妹幾個都回家,她便像個被鞭子抽得緊緊的陀螺,不停地轉呀轉。

上街割肉、買魚、買菜,回家和麪、剁餡、包水餃、炒菜、燒水……

等大家吃完後,她又忙着收拾殘局,洗鍋、刷碗,十多口人的用具,她經常忙到很晚。

她說,別的倒是不愁,就愁着包水餃,十多口人的`水餃她一個人包出來,每次,都是汗水、淚水混在一起。她說不出自己有多委屈,可是,大家都喜歡吃水餃,沒辦法。

這麼多年來,這樣的日子,雷打不動。媽媽在的時候,媽媽打個下手,媽媽去世後,她就一個人忙。

姐妹幾個,她並不是最笨的一個,可是,爲了這個家,她不得不輟學在家。

大哥本來說好給她安排工作的,工作都找好了,第二天就去報到。可是,一個晚上,計劃全變。

是不諳世事的侄女告的密。一次放假回家,侄女趴在姑姑的耳朵上學着爸媽的語氣如是說:“一家人都在外面,父母老了,身邊沒有個人怎麼行?不能讓二妹上這個班。”侄女還說,是爸爸媽媽商量了一個晚上,臨時改變的主意。

第二天,哥哥打來電話:

“二妹,我和你嫂子商量再三,這個班,咱不能上。你大姐嫁得遠,我和兩個妹妹又都在外地工作,以後父母年紀大了,身邊總得有個人照應。你就爲我們家再做出點犧牲,在我們村附近找個對象,哥哥一定保證把你對象的工作安排妥當。”

哥哥的話就是命令,不容她多想,可又讓她無話可說。她的命運是哥嫂給安排好了的。

於是,她在鄰村找了個對象,把自己嫁了出去。婆婆家離父母家約有十分鐘的路程,和同住在一個村子差不多,青年長得也不錯,爲人忠厚老實,哥嫂很是滿意。

誰曾想到,她那婆婆竟是天下少有的族類。自從生下幾個孩子後,就和公公分居,性情古怪,從不和外人,甚至除了大兒子以外的家人打交道。小兒子還是老大摟大的。二兒子家的門都沒踏去過,更指望幫忙照看孩子。

“那時,孩子的爸爸在外地上班,我在村子幼兒園教書,第一個孩子是媽媽幫忙照顧的。孩子剛離地,我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那時,我精力實在不夠,所以都是在媽媽家吃飯。我買菜,媽媽做。我感覺也沒虧欠媽媽多少,只是,媽媽多費些心思和精力罷了,再說媽媽身體也不錯。這樣的日子,我過得心安理得。

誰知,有一天,我下班後回到家,感覺媽媽的臉色不對,一副看上去很疲勞的樣子,我也沒當回事。

吃過飯後,媽媽竟鄭重其事地對我說:‘以後,你還是自己回家做飯吃吧,我老了,幫不了你了。’媽媽的話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媽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她明明知道我的處境和難處,此刻,也只有媽媽能幫幫我。再說,要不是爲了這個家,我怎麼會嫁到這樣一戶人家?我強忍着淚水,看都沒看媽媽一眼,什麼也沒說,背起孩子,轉身就走。

自此,我再也沒到媽媽家吃過飯,也沒去送過孩子。

令我更涼心的是,僅十分鐘的路程,媽媽竟也沒來過我家。

媽媽的話和行爲深深傷害了我。我整天拖着笨重的身體,一個人帶着孩子奔波在上班、下班的路上,淚水只有往肚子裏咽。

連媽媽都這麼對我,我的心像被冰凍過一般,麻木、僵硬、冰冷。

很多時候,我甚至把自己對婆婆的怨恨都歸罪到媽媽頭上。

誰知,後來哥哥的一個電話,如平地一聲雷擊碎了我所有的怨憤與猜度,讓我羞愧、後悔、痛心……

‘二妹,媽媽身體狀況很不好,快來醫院吧!’掛了哥哥的電話,我呆呆地立在那兒,時間停止轉動,大腦一片空白。只一瞬,我便明白了一切,我看着眼前幼小的孩子,抱着隆起的肚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無助地放聲大哭。

‘媽媽什麼時候病的?什麼時候去的醫院?”我哭喊着問。

‘有些日子了。’哥哥的話讓我如夢初醒,原來,從我離開媽媽家後,媽媽就把自己感覺很不好的狀況告訴了哥哥,去了醫院後,就沒回來。

‘你們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我瘋了似地問。

‘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結果,再說,是媽媽一直不讓告訴你,媽媽說你不容易,一個人也脫離不開。’哥哥在電話那頭急切地解釋道。

我還能所什麼呢?一任淚水在臉上流啊流……

媽媽病重至此,近在身邊的我竟然渾然不知。是我錯怪了媽媽,是我錯怪了媽媽,一直是,一直都是……

深深地自責像一條鞭子抽打着我的良心,鞭鞭滴血,鞭鞭垂淚。

當初,我只想到自己的難處,只感覺自己爲這個家付出夠多,竟絲毫沒覺察出媽媽身體和情緒的變化,我還算得上是媽媽的女兒嗎?媽媽要不是出於萬般無奈,怎麼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當初,我怎麼就一點也不懷疑媽媽一定有她的難處?相反,我卻懷疑媽媽對自己的愛,那是對母愛多大的褻瀆呀!

面對我的不理解,媽媽沒有做任何解釋,一言不發,獨自一人默默忍受着來自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摺磨。

深深的後悔與自責讓我痛苦不已。

媽媽患的是癌症。

在媽媽手術的六個小時裏,哥哥守在門外整整哭了六個小時。任憑他的員工、親朋好友如何安慰,都無濟於事。

爲切除病竈,六十多歲的媽媽整個小腹幾乎全被剜空,其間的痛苦無法形容。

爲方便護理,哥哥找人焊了個鐵架子,上面搭一塊布罩在媽媽的下體上。

回到家,我辭去幼兒園的工作,帶着孩子住到了媽媽家,我想用我的無微不至的照料來贖回對媽媽的誤解;用女兒的孝心來遮掩自己的過犯。

兩個月後,在我們的不忍、不捨中,媽媽還是結束了自己難忍的病痛,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我們很是後悔給媽媽做手術,讓媽媽遭受了那麼多喪失尊嚴、車裂般刑罰的疼痛。

儘管我一直在照顧媽媽,可是,我卻始終沒有對媽媽提說那次對她的誤解。我不敢想象,當我一聲不響地帶着怨憤的眼神拖着懷孕的身體背起孩子轉身離去後,媽媽該是何等的傷心。我的一轉身,該是何等的決絕,又該讓媽媽何等的失望和難過!要不是實在堅持不住了,媽媽怎麼會對無助的女兒說出那樣的話?糊塗、自私的我怎麼就沒想到?怎麼就沒想到啊!在自己病重的時候,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理解,媽媽該是何等的心傷,何等的心傷啊!我還是被全家寄予‘留下來照顧父母’厚望的姊妹和女兒嗎?我還有什麼值得委屈的呢?想到此,我更是難過不已。我很是後悔媽媽活着的時候沒有向她道歉,儘管知道她早已原諒了我。”

說到這裏,她早已泣不成聲。她輕輕接住我遞過去的毛巾,不斷擦着怎麼擦也擦不完的淚水。

那淚水流到了我的眼裏,也是涌流不斷。

屋外,寒冷依舊,風兒依舊,她卻不再憂傷。我看到一絲輕鬆和愉悅爬上她的臉頰。陽光照過來,恰巧落到她的身上,我看到她俊美得像窗臺的水仙花。

遲子建在《羣山之巔》的結尾有句話:“一世界的鵝毛大雪,誰又能聽見誰的呼喚”。在這喧囂浮躁的時代,我知道,我是我靜默不語的傾聽,讓她積鬱在心頭的重擔得以卸脫。

有人說傾聽是一種慈悲,是一種品德,真誠的傾聽勝過千言萬語的勸慰。傾聽時心與心碰撞的清脆音響,宛若風鈴。傾聽能讓傾訴者觸摸到心靈的信任與支持,感受到來自傾聽者的溫暖和力量。

約翰?活爾夫岡?歌德說:“對別人述說自己,這是一種天性;認真對待別人向你敘說他自己的事,這是一種教養。”

讓我們學會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