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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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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姐姐的散文隨筆

從小一家人都很寵愛我,不要說打我,連責罵都幾乎沒有,可我的姐姐卻在我身受寵愛的年代,對着我的臉打了我一巴掌……

一切還原到我七八歲的時候,回想起來我是到了這個年紀,纔有記憶的,之前的事情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我八歲的時候,姐姐已經十九歲了,她大我十一歲。十九歲的姐姐,已經是縣城高中高三班的學生了。我家屋子裏最醒目的就是,整整一面牆壁的獎狀!都是姐姐歷年來所得。父母的聰慧似乎都偏心到了她一個人的身上。哥哥早就笨笨的,不忍心再麻煩老師們操心,早早退學了。我則還在這種笨中無奈的掙扎着。

姐姐性格外柔內剛,平時總是輕言細語。她們那時上初中就要去鎮上住校了。不像我們這一代,在附近已經有了新建的中學,不用再延續那種奔波的辛勞。

從記得姐姐起她就是戴眼睛的。戴眼鏡的姐姐,總是沉靜的幾乎,讓所有街坊四鄰都忽略了她的存在。除了上學,她是從不輕易邁出大門一步的。她不去鄰居家串門,不看電視。手裏總是捧着書,耳朵上也總是塞着耳機聽復讀機裏的英語單詞。復讀機是同學淘汰後,送給她的。

不看書,不聽英語的時候,她就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抱着我。她坐在小板凳上,我坐在她併攏起來的大腿上。她教我唱歌,第一支歌教的是《踏浪》,我還從來沒聽過這首老歌,“小小的一片雲啊!慢慢地飄過來……!”我童音很濃的跟唱着。這個時候似乎是晚春,也可能是初夏,總之天氣恰好!白雲恰好!連牆頭的小草都是討喜的!我晃着小身子,歪着小腦袋一會看院落裏水井旁,覓食飲水的大白鵝。一會看房檐上一直站在那裏落單的一隻灰鴿子。一會又看着姐姐的臉咯咯地笑!

姐姐很膽小。

夏夜,一家人總是在涼快的院子裏吃飯。我則最喜歡逮蟬蛹。那時候家裏的院子很大,有七八棵樹木。黃昏,蟬蛹已經破土而出了,這時候剛剛爬到樹根底端。我不用手電筒就能輕易找到一隻,攥在手裏。彼時的鄉村是那樣純淨自然!各種聲息都在原生態的庇佑下繁衍着。我把蟬蛹,偷偷放到姐姐坐着的小板凳的短腿上,開始等,一秒兩秒……“哎呀!媽呀!”隨着姐姐蹭一下子站起來的一聲驚叫,我便也蹦着腳地樂起來!

“是啥呀!趕快拿下來,你這個小壞蛋!”姐姐雙手無助的亂舞着,就是不敢摸後背。

我轉到她身後,把不負衆望成功爬到她背上的蟬拿下了,舉着蟬嚇唬她,追的她滿院子跑。一家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着!

姐姐很懶惰,我和她一樣懶。

農忙的時候,母親帶着我們去棉花地裏給棉花“掐頂心”,掐了頂心的`棉花纔不會往高處瘋長,纔會留住營養,踏踏實實的結出壯實的“棉花桃子”。母親手腳麻利地忙活着,時不時的就要回頭督促我們一聲:

“你倆倒是快點兒啊!指望你們幹活到天黑也幹不完,一對懶惰鬼!唉吆!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快把棉花葉子都揪光啦,就對着這一棵下手啊!真是氣死我了!”

我耷拉着腦袋挨訓,姐姐幸災樂禍的對我笑。但是過不了一會兒我們就湊到了一塊,蹲在幾棵茂密的棉花下偷懶起來。已經到了地頭的母親,一回身又尋不到我們倆了,氣得乾脆趕我們回家做飯。奸計終於得逞了,我和姐姐快步地往家裏趕去……

二.

那一年姐姐高考意外失利了。之前老師對她的肯定很大,可是由於緊張,在幾次模擬考試一直名列前茅的姐姐還是落榜了。

但很快在父母的支持下,姐姐又雄心勃勃的復讀了。這一年姐姐更加拼命地用功。轉眼又高考了,姐姐卻又再次名落孫山,這一次比去年成績還差。

整整一個月,姐姐就像個傀儡一般不說不笑,讓吃飯就吃飯,讓幹活就幹活。不吃飯不幹活的時候就發呆。父母擔心的要命,怕她想不開,讓我時刻留意着她的動靜。在普普通通的農民人家,在那個特別重男輕女的封建鄉村,能供一個女孩子復讀,已經是極少見了。姐姐的同齡人那時候很多都有結婚成家的了。但姐姐必須考出去,她有一個十分堅定的理由。

姐姐從出生後不久就發現有嚴重的“魚鱗病”,這是一種隱性遺傳的皮膚病。

我的父母、爺爺奶奶、哥哥和我都沒有這種病。據說只有早就去世的二爺爺有這種病。愛美的女孩子從小懂事起就沒有穿過裙子,即使在最炎熱的三伏天,姐姐也永遠是長褲長衣。小時候總見父母在院子裏點柴熬藥,一碗一碗苦藥湯子,卻並沒有換來姐姐的康復。貧困的父親借錢帶姐姐去過不少醫院,但一直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方法,遺傳範疇的病因很難祛除。雖然這種病不影響壽命,也幾乎沒有任何病痛,但它嚴重影響美觀,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致命的。姐姐除了面部皮膚,從脖子往下全身都是魚鱗般的老皺皮。冬天尤爲嚴重。

離我們村子幾十裏地的鎮上有一座溫泉。每到冬天,姐姐一有時間,就會騎上一個小時自行車去泡溫泉。她傻傻的一泡就是大半天,直到把身上的皮膚都泡皺了,以爲如此就能減輕症狀。還有一次竟然不顧水燙,把腿上燙出好幾個大泡!

姐姐心底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考上大學,走出鄉村。只有走出去她的病纔有希望,她的人生也纔有希望!不然,以她不完美的外表,只能在農村屈就找一個不嫌棄她的愛人。眼界匱乏的鄉村,不能奢望找到什麼精神層面的靈魂伴侶。這樣的一生是姐姐無法接受的,所以這麼多年近乎於“苦行僧”一般的苦讀,她纔有如此大的毅力支撐她走下去。

三.

後來父母反覆思量,決定再讓姐姐復讀一年。這是第二次復讀了。這意味着在高三我姐姐讀了三年。這在我們全鄉基本都找不到第二個,不是說家裏供不起,就是這份信念,也幾乎沒人能堅持的住。

姐姐自從上高中以來,從來不捨得吃學校食堂裏的菜,她知道父母不容易。每次禮拜天回家她都帶回兩個大罐頭瓶子,那是她上個星期吃完的“菜”,一個瓶子裏是“豬油炒鹹菜條”,另一個瓶子裏是“豬油炒大醬”。這些菜耐於存放,自家產的又極其廉價。到時候回學校每頓飯只需要買點饅頭,就着這些菜就可以打發了。一年一年,姐姐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不僅如此,姐姐的衣着也是極其樸素的。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母親的舊衣服改小的,還有母親的舊軍裝上衣,這在九十年代初期,是連中年婦女都不願意穿的。有一次父親順路去學校看她,回來時眼睛紅紅的,父親對母親說“孩子穿的實在太寒酸了,在花紅柳綠的校園裏,一個女孩子讓人看了心寒”。可每次父母張羅着給她買新衣服她都懂事的拒絕,不忍心再增添家裏經濟上的負擔,最後是在父親的強制下,纔買了幾件最便宜的。

當年的我還無法體會到這其中的心酸,在我長大成人以後回味起這些情景,深深地爲姐姐心疼了!我無法想象姐姐是怎樣穿着過時的醜衣服,走在那些衣着鮮豔的女同學中間的。她又是怎樣躲在角落裏,就着寒酸的飯菜,吃完一頓又一頓極其單調難嚥的飯!

因爲在原來的高中已經復讀了一年,姐姐覺得不好意思,再繼續在這所學校讀下去。父親託人把她轉到另一所離家較遠的高中。爲了省路費,她只有長假期纔回家一趟。姐姐變得更沉默。更瘦小了。

那一年高考過後,一家人都緊張的等待着高考結果。

這天下午,我和姐姐在屋子裏玩,記不清是因爲什麼爭吵了起來,我罵她是個“老處女”,其實我是在電視裏學到的這句話,當時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姐姐聽到這話一反常態地打了我一巴掌。起先把我打愣了,後來我大哭着跑去父母那裏告狀,非要把這一巴掌還回去。當然父母並沒有支持我,一再勸我姐姐是因爲等待高考成績太憂心,纔會如此發脾氣,讓我體諒她。於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巴掌就這麼不了了之。

那一年姐姐再次落榜。三年了,繼續復讀下去姐姐已經超齡。那時我們一家人包括她自己都絕望麻木了。後來是當過村長的父親,毅然去找熟人,把姐姐戶口本上的年齡改小了一歲。

“這是爸爸最後一次給你機會了,我能做到的也就這些了,如果你再考不上——下次!就認命吧!”

就這樣,我的姐姐開始了她高三班的第四年。

回想起來這多像古代那些屢試不中的秀才啊!“落魄秀才”多麼諷刺又心酸的字眼兒,用它來形容姐姐當時的心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四.

轉年的夏天,終於!終於!我的姐姐考上了!考上了我們省會一所不錯的大學。當時的學費是幾家親戚湊錢,父親又借了一部分才湊齊的。我的姐姐又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四年大學生活。她在學校勤工儉學,凌晨就起來送牛奶,送報紙,星期天做家教。由於成績優異還屢次得到學校的獎學金。四年來幾乎沒管家裏要過生活費。

可比較悲催的是,國家也是從那一年開始規定,大學畢業生以後將不再包分配。這意味着姐姐畢業以後需要自主擇業了。在當時考上了大學,就等於捧住了金飯碗的思想,還根深蒂固的深深紮根在人們的思維模式裏。命運的橄欖枝,似乎總是有意繞着姐姐生長。假如在此前的三年,任何一年姐姐能考取大學的話,也不會面臨如此局面,可偏偏是在這一年!讓人不禁對於“註定”這個詞,不得不重新審視起來!

姐姐畢業後託同學的父母幫忙,任職於某醫院。起先的幾年,她先是還清了自己讀大學時家裏的欠款。而後又匆匆結婚貸款買房。當她還沒在房貸的壓力中擡起頭來時,母親又在這時候查出來患了癌症。於是姐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省吃儉用。它把全家收入除了房貸以外的所有錢,都用來給母親治病。而我那個時候還沒成年,經濟上幫不了一點忙。由於母親是地道的農民,那個時候農村還沒有合作醫療,因此所有治療款項都是自費。這也導致了姐姐怕丟了工作影響收入,一直到了三十五歲纔敢要孩子。

姐姐前後花在母親治病上的錢高達十幾萬。這些都是她平時苛責自己節省下來的。雖然她畢了業,可她依舊還是沒有穿過一件好衣服,沒捨得買過好化妝品。她自己的皮膚病多年來奔走許多醫院無果後,早就放棄治療了。

由於姐姐自小在學校的環境太久,對於社會上的人情世故,缺少那種左右逢源的圓滑,多年來在工作上她一直不太如意。

到今年姐姐已經四十五歲了,電話裏她時常會後悔,當初不應該那麼執念,如果早早上個師範類中專,在故鄉教書育人,遠離大城市的紛爭該是多麼輕鬆!

我則認爲:“任何地方紛爭都會存在,重要的永遠是自己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