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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的水胡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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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月下旬前後是觀賞塔里木胡楊最佳的季節。

塔里木的水胡楊散文

在新疆說塔里木,如果不說具體的地點,沒有人知道你說的是哪裏。新疆總的地貌是“三山夾兩盆”,南盆就是塔里木盆地。南盆裏有一個世界排名第二的沙漠,叫塔克拉瑪干沙漠,沙漠東西長約1000公里,南北寬約400公里,面積達33萬平方公里。南盆裏還有一條全長2137公里的中國第一大內流河——塔里木河。河流之長,流域面積之大,貫穿南疆大部地區。好比長江、黃河,雖說是同一條江、同一條河,也許相差十萬八千里。

塔里木河由西向東,折頭向南,進入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輪臺縣、尉犁縣、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二師31團、32團、33團、34團、35團,最後注入臺特瑪湖。在本地,人們習慣上把第二師31團至35團這一區域叫作塔里木墾區。

十月下旬的一天,烏魯木齊的一個老同學在微信裏談到將在近日赴南疆庫爾勒觀賞塔里木的水胡楊,計劃前往一個叫“葫蘆島”的地方,問我行走路線。據說,葫蘆島在第二師33團附近,雖生於此,長於此,但家鄉有“葫蘆島”還是第一次聽說。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東北的遼寧省有一個葫蘆島。初聽同學談起,一時沒轉過彎,以爲是老同學張冠李戴,搞錯了方向。至於水胡楊,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新詞,我起初懷疑是不是發現了一個胡楊的新品種。心有疑惑,但礙於同學情面,還是專就此事請教一個曾在31團工作過的高中同學。

我的這位高中同學姓潘,與我同姓,幾年前已在公安系統退休,酷愛攝影、旅遊、讀書。當我在電話裏詢問此事,潘同學哈哈大笑說:“你真找對人了,我已在胡楊林裏轉了三天了。告訴你烏魯木齊的同學,葫蘆島不要去了,我有一個好地方,包他們滿意。葫蘆島有的,這裏全有,葫蘆島沒有的,這裏也有。人到後,與我聯繫,我在這裏等你們!”

10月25日晚九點多,烏魯木齊的客人抵達庫爾勒。老同學與她丈夫,還有另一位攝影師一行三人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看他們的裝束,我便知道這次來的是正規軍。我用烤羊肉、羊排盡了地主之誼,約定第二天早起隨車同行。

第二天矇矇亮,我們一行四人從庫爾勒出發,沿218國道一路東行。因爲限速,原本1個半小時的路程,結果竟超了近一個小時。太陽漸離地平線,大家心急火燎,生怕誤了早晨最佳的拍攝時機。到了31團9連連部,遠遠看見潘同學立在路邊向我們招手。一身戶外裝,圍巾包頭,露兩個眼睛,肩挎一架相機,身旁立着一輛雙輪越野摩托車,猛一看,像是阿拉伯人。高個,加上這身行頭,精幹灑脫,心中暗暗佩服。潘同學沒有寒暄,跨上摩托一路飛跑,在前引路。車上兩個攝影大家也是醉了,連聲讚歎:“這纔是真玩家!”

兩輛車,一小一大,一前一後,東轉西繞,在白花花的棉田間穿行。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大片荒野終於展現在了我們面前,已經可以看到,原野上三三兩兩的胡楊,在向我們致意。沙土路坑坑窪窪,不一會,車一拐,上了一條長堤,堤上鋪着柏油。雖說是一條簡易公路,顛簸不平,但對野外的人來說,可以算是高速公路了。我不知道這條堤或路的確切名稱,在我印象中,在一次會議上,聽一位專家介紹,說是原水利部長錢正英力主籌劃了這項水利工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爲了拯救保護世界珍稀植物種羣——塔里木原始胡楊林。顯然,閱歷廣博的錢正英以她女性特有的稟賦感觸到了塔里木胡楊林獨特的價值和獨特的美。或許,這條長堤可以命名爲錢正英大堤。

沿路西行,胡楊明顯增多、增密,大大小小的胡楊,高高低低,姿態萬千。金黃色的樹葉,透着陽光,斑斑點點,金光閃閃。定神一望,處處是精美的油畫。行馳在這金黃色的海洋裏,彷彿進入了童話世界。胡楊林擁着路在徐徐深入,路兩側低窪處的積水越來越多,水面也越來越大。成片的胡楊在水中立着,或在岸邊駐足觀望,淺藍的水面映着金黃,映着胡楊修長的身姿。遠方水面上,黑色和白色水鳥,或三三兩兩,或成羣結隊,或遊弋,或低飛,生意盎然。

車子每一次駛過路邊的水和胡楊時,都會引起車內兩位攝影師的驚呼。停車拍照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潘同學的摩托早已不見了蹤影。一路緊追慢趕,終於見到了停在路邊的摩托。過了一會,潘同學提着相機從胡楊林裏鑽了出來,向烏魯木齊的三位客人問好。相互介紹認識後,胡楊自然又成爲話題。聽他們交談,我這才知道胡楊和水胡楊的區別。內蒙古、新疆的許多地方雖然都有胡楊,但很少有水胡楊。所謂水胡楊,是指與水相伴的胡楊,因爲胡楊,洪荒之水平添了許多色彩、許多姿態;因爲有水,胡楊多了一份水靈,多了一份秀美,多了一份飄逸。水與胡楊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而真正意義上比較集中連片的的水胡楊就在這裏。輪臺縣胡楊林公園片區的胡楊普遍高大、粗壯,更顯滄桑、壯美、陽剛,行內話叫作胡楊裏的男人。相比之下,這裏的胡楊個頭稍矮,多細腰,多長腿,身形多高挑,葉的色彩也更明亮、豔麗,更具柔美、嫵媚的風情。聽了介紹,再看身邊的胡楊,心有觸動,感覺形態各異的胡楊好像一下子都有了生命,彷彿個個性感十足。分明可以看出,有的豐滿,有的骨感,有的是少女,有的是少婦。細細觀賞,好像還能分清哪個靦腆,哪個嬌嬈,哪個活潑熱情,哪個風姿綽約。

不知不覺,已到中午。潘同學事先已在九連連部安排好午飯,在返回連部的途中,烏魯木齊的朋友商量,爲了不錯過夕陽和明早的日出,決定當晚住在胡楊林裏。對於野外活動,我是有備而來,特別加了保暖衣褲,但當聽說要在野外過夜,心裏不免暗暗吃驚。因爲有四人同行,原始森林裏的`野獸還尚在其次,而十月底的戶外,天氣是個最大的問題。白天15度左右,夜晚僅有2度,白天在戶外已經明顯感到寒氣逼人,更別說夜晚的2度。看他們熱情高漲,不便掃興,只好主隨客便。

午飯後,補充了一箱飲用水,返原路重回林區。應烏魯木齊客人的要求,潘同學下午的任務是帶我們探尋一處有樹有水有沙有鳥的祕境。之所以稱爲祕境,是因爲前兩天剛剛發現,車輛不能通行,只能徒步穿越沙丘,來回需要一、二個小時。經過艱難跋涉,在沙樑高處,欣喜地望見遠處有很大的水面,水面的四周是成片的胡楊,胡楊的外圍是連綿的沙丘。居高臨下,水面就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在水面上,可以望見成羣的水鳥,在成羣的水鳥中,大批立在胡楊樹頭或岸邊的白鶴特別顯眼。好一幅詩情畫意的場景,每個人都興奮不已。據潘同學說,在水的東頭,有一個簡易陳舊的草棚,在小草棚附近的水邊,靜臥着一個小獨木舟。

從祕境出來,已近下午六點。因爲多日在外,潘同學就此與我們分手返回團部的家中。在兩位攝影師的提議下,潘同學表演了單騎飛躍沙樑的車技。隨後,等所有人在摩托車前一一拍照留影后,揮手告別。在大家的注目下,一聲轟鳴,消失在遠方。

雖有許多不捨,但前方有我們的心願。收拾好離別的惆悵,我們沿着夕陽西下的方向出發了。夕陽下的景色與晨光下的景色有很大的不同,隨着光線、角度的變化,水的顏色由藍色變成墨綠色,再由墨綠色變成黛青色。映在水面上的金黃色逐漸變得厚重起來,呈現出恍如隔世的古銅色。往往剛發現心中的理想色,架起相機,回頭一望,剛纔的色彩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們追着西下的太陽匆忙前行,在遠方,在遠方胡楊林的上方,西沉的夕陽變得越來越大,像一個懸在胡楊樹頂端的巨形銀盤,又像冉冉升起的十六的圓月,發出紅色、金色、銀色幸福、迷人的光芒。路上的車輛好像突然多起來,或行或停。時而會有三三兩兩的行者,一律長槍短炮,聚精會神。問一行人,說是廣東人,專爲胡楊而來。

夕陽終於沒入地平線,天很快暗下來。我們又前行了一會,在路邊找到一塊空地,中間是略平的沙地,旁邊是低矮的沙丘,沙丘上有一些胡楊。在其中一個沙丘上,巍然屹立着一棵高大的胡楊,枝繁葉茂,樹形舒展,看起來非常與衆不同,感覺像是一棵母親樹。在微明的傍晚,在母親樹的左上方,有一彎細細明亮的月牙,看着好像在調皮地笑。

藉着手電的光,兩頂帳篷很快支好,四人在車內有說有笑,享受着簡單的晚餐。黑幕籠罩着大地,白天的溫暖不知道被黑夜關到了哪裏,氣溫驟降,寒氣包圍了我們。烏魯木齊的客人鑽進了帳篷裏的睡袋,我一人在車內望着黑魆魆的車外,感覺像是做夢。對我來說,原始胡楊林並不陌生,因爲這裏是我生長的地方。但身臨其境,仍然會被胡楊驚人的美所震撼。不知道爲什麼,來到這裏,身心會一下子放鬆,空氣好像變甜了,胸腔裏好像充滿了快樂,全身的細胞也都興奮活躍起來。胡楊會和我們一樣高興嗎?那是顯而易見的,因爲高興纔會有如此絢麗的色彩。胡楊會因爲我們的到來而高興嗎?或許,聽到由衷的讚美,胡楊也許會比較開心,因爲分明我已感受到了它們的笑意。也或許不會在意,因爲有人無人,年復一年,在這荒原胡楊的家,在這秋冬之際,回望一年的從容、自信與堅毅,胡楊都會用色彩喊出它們心中的快樂。歷來,人們談胡楊都離不開胡楊的“三千年”,即“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胡楊“三千年”情懷傳遞出的是不屈的浩然正氣;而在荒原之上,周而復始的守望,胡楊用絢爛詮釋出了生命的意義,那就是:用畢生的精力,展示個性,展示特點,展示與衆不同。許許多多的人們,百千萬裏,只爲胡楊,只爲欣賞胡楊的與衆不同,其實他們追尋的是他們的內心,在內心深處,追尋着不一樣的自我。胡楊如此,世界亦如此。人如此,社會、民族、文化亦如此。

不知夢裏凍醒幾回,終於盼到天明。剛吃完早飯,開始有大雁從我們頭頂上方掠過,由西向東,一批接一批,每批大雁的數量也越來越多,在空中多呈一字型、或人字形,也有看不出形狀的鬆散形、自由形。大雁方隊持續了近半小時,讓我們所有人都驚喜不斷。

我們向着大雁飛去的方向原路返回,仔細品味着美景。臨到中午,開始另一項工作——人物拍照。選好了有胡楊、沙紋的背景,同學光着胳膊、露着小腿、赤腳丫站在沙樑的最高處,一襲長長的紫色薄綢,在兩手高低前後的擺弄下,有了飛的效果。金黃的沙、金黃的葉、藍藍的天、白白的皮膚、紫色鮮豔的薄綢,反差巨大的色彩衝擊着視覺,感覺好像一隻孔雀。作爲業餘模特,同學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樣。我同學的形象、身材本就不錯,只是十五、六度的野外,迎着寒冷的小風,裹着薄紗,如此穿着,卻表情輕鬆自然,臉上帶着微笑,動作瀟灑,姿勢優美,怡然自得如夏日愜意的海邊,實在令人驚奇。在驚奇、詫異的同時,我想我好像第一次知道了“男女有別”的含義。此時此刻,我也明白了世界不能沒有女人,否則,會少很多的色彩、很多的畫面、很多的可能性。哲人羅素說:“須知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還能說什麼呢,只要可能,那就盡情展示吧!

看一路,拍一路,感動一路,收穫超乎預期。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對胡楊說:“明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