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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過往讓思念成殤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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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到死,每個人都會按這樣的軌跡行走。如何完成,何時到終點,卻沒有定式。

那些過往讓思念成殤散文

生命的長度是有限的。每個人從呱呱墜地那一刻,就走在同一條路上,哭着,笑着,苦着,累着,最後的歸宿無一例外都會走向同一個地方。

生,淡定,死,從容,我個人認爲,做及此,足矣!

對於死,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體會,我是在爸爸去世的一剎那,對生與死的距離,有了最深刻的體會。

在成長的途中,經歷過幾個親人的離世。外公外婆在我上小學時相繼去世,外公九十歲的高齡,躺在那裏,安詳的面容,雪白的山羊鬍子隨着電風扇的吹拂輕輕飄動,我就覺得外公極像書中描寫的世外仙人。在大人哭泣忙碌的時候,我一直靜靜地看着,間或偷偷摸一下外公冰涼的手,沒有憂傷亦沒有恐懼。因爲外公外婆常常認不得衆多孫子孫女中的我,我在被人遺忘的角落,便也沒有多少深沉的離愁,也因爲對永遠和死亡都還沒有明確的概念吧。

婆家奶奶八十歲的時候,無疾而終。她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昏睡不起,呼吸均勻,醫生說準備後事吧。昏睡半天后,我聽見她吞嚥了一下,婆母說奶奶走了。我看着奶奶平時就顯蒼白的臉在那一刻依然蒼白,神態安靜坦然猶如嬰兒,很奇怪婆母怎麼知道奶奶去了呢?我握着奶奶的手,還是溫熱溫熱的。鄰居們張羅着給換衣服,佈置靈堂,奶奶的手在我手裏一直有溫度。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再去握奶奶的手,纔是那種透心的涼,我俯下身子端詳着,看到奶奶還是和睡着一樣,嘴角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

我不迷信。對去世了的人,總有細細端詳的慾望。並覺得,人死萬事皆空。後來才知道,那是情沒到深處。

那年,我的心情非常好,家裏的債務還完了,家庭和睦,四位爸媽身體安康,孩子健康可愛。我們在入冬時給爸爸新房裏安裝了暖氣,還在想,等天熱之前,給爸媽按上太陽能,這樣,爸媽的生活就和城裏一樣了。其實這些,爸爸完全有能力,只是一輩子節儉不捨,也爲了滿足我們的孝心他欣然接受我們的安排。爸媽辛苦勞作供養了我們姐弟三個,小弟已經大學畢業在北京就業,我和姐姐的小家雖不富貴倒也安穩,生活如此,心已滿足,從小受冷落的壓抑心情已經消失無幾。那一陣子,不僅覺得陽光燦爛,大家還說我面若桃花,平添了幾分姿色。

死神卻在此時敲開了爸爸的門。發現病魔的時候已到晚期。父母健在,孩子就永遠是孩子,不懂得操心。爸爸就像一棵大樹,始終護佑着媽媽和我們。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我們和媽媽傻了眼,只剩下悲傷和哭泣。然後我們陪着爸爸去北京求醫,實際是帶他去祖國的心臟看看,見一下兒子的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度過他最後的時光。之前,弟弟已經拿着病歷去了各大醫院,所有的醫生都無能爲力。

那一段時間,我真正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煎熬。儘管與病魔抗爭的那段日子,爸爸以他的堅強告訴我們什麼叫笑着面對死亡,但面對他的痛苦我的心在滴血,以至於後來我覺得離開對爸爸來說是一種解脫。

一個病人臨終前的苦痛,我成了一個見證人,與其說是我人生的一個經歷,不如說是我心頭扎着的一根刺,一動就痛,刻骨銘心。後來,很多次,我在想,可能爸爸當時對痛苦已經麻木,我眼中看到的痛苦比爸爸的感受更深刻,也許,這是上天對我的一種磨鍊。老天讓所有的人,從精神上,肉體上,心理上都不斷的感受磨礪,這樣纔會成長,纔會成熟,纔會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爸爸在臨終前一刻,還站在地上活動,他的胳膊要在我的幫助下才能擡起,他說要刷牙,但漱口都已經沒有力氣完成。做完清潔,我扶着他往牀上躺下,意識里根本沒想到爸爸在爲自己另一種意義上的出發做準備。還沒完全躺下的時候,爸爸臉上的血色倏然退下,紅潤的膚色瞬間變成蒼白。我大喊了聲爸爸,爸爸下顎擡了擡做最後的應答,緩緩閉上了眼睛。我的淚噴涌而出,鄰居們拉開我,說眼淚不能落在亡人的臉上,否則他會走的不安心。

守靈的那幾天,我頭腦裏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盯着爸爸安詳的臉,摸摸他冰涼的手,冰涼的額,覺得這下子他可以安穩的睡一覺了。幾個月來,他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卻從沒向我們發過火,臉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到最後我感覺爸爸臉上的笑容真像是傻笑。最終,他也沒有一刻因病痛而猙獰。坎坷的人生,豐富的經歷,一生剛強的爸爸用他的隱忍畫上了人生最後的符號。而笨拙的我,揪緊的內心,想不出一句安慰他的話,總是他說我,傻丫頭,怎麼變得這麼沉默啦!

寫及此,我已泣不成聲。一直以來,都想用文字寫出這些點滴,不是爸爸生前的光輝,而是我自己內心的傷痕。五年前,爸爸剛去世時,我爲爸爸寫過一篇禱文,他生前所有的經歷,成績,以及對我們的養育之恩,教育之情,幻化成文字,變成對爸爸永遠的祭奠。但爸爸臨終前這一刻,卻深埋我心,一直沒能釋懷。

其實我的文字,不能表達我內心的萬分之一,沒有經歷過,就不能理解這份痛。這份糾結不只是親人的永別,更有對生和死的許多考量。爸爸離開的時候,和我頭腦裏許多生死離別的'鏡頭大相徑庭,至此,才深切體會到,這世上沒有誰可以安排生死離別。

爸爸去世的時候,才56歲,還那麼年輕,激情滿懷。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麻木過後是悲痛,我在一種情緒中難以走出來。想不通,爸爸臨終前爲什麼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走的那麼從容安靜,但我的心如何也不能淡定。我傷了他的心,我想。在爸爸最後的幾天,我寸步不離,當爸爸和我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緊緊的抱住我,吻我,有點窒息。我是爸爸最愛的女兒,我喜歡吊在他的胳膊上撒嬌,但他從來沒有主動和我親密過,哪怕抱一下也沒有,總是那麼威嚴。這個吻,讓我害怕了,我的掙扎讓爸爸無比歉疚,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從此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中。不知道書上說的人的靈魂可以遊離是否是真的,我覺得爸爸的聲音來自房間的角角落落,一下子便覺得心裏異常空曠。

我知道那個吻是告別,是不捨,可我不由自主選擇了逃離。後來一直不能原諒自己,覺得自己對爸爸的愛很虛僞。是死亡第一次讓我感到了懼怕,那一刻,我覺得死亡離每個人都那麼近,近到恐懼。後來無數次午夜夢迴,有過往的溫馨,也有心靈深處的夢魘,很長一段時間,懼怕漆黑的夜。

一直以來,一邊深刻的思念我們四合小院裏的溫馨,一邊獨自舔舐內心的揪痛。在爸爸的靈位前,家人們訴說着家裏的狀況,祈求在我們所不知的另一個時空俯望我們的親人的護佑的時候,我總是獨自沉默。

轉眼間,幾年過去了,又到清明。往事已經慢慢沉澱,我終於有勇氣拿起筆,傾訴那段心傷。儘管這些文字仍然有些支離破碎。

在青草茵茵的墓地,擺好祭品,我沒有對爸爸說對不起。父母對兒女的愛總是深沉博大無私的,不求任何回報。像以往無數次一樣,爸爸一定不會怪罪我,在爸爸眼裏,這女兒總也長不大,一直都是孩子。但我知道,我已經長大了。

我也知道我對爸爸的思念是真切的,深沉的,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