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留白的散文

生命留白的散文1

春節後的一個下午，同學阿華約我在一家茶樓見面。

下崗以後，大家都在爲生計奔波。雖然同在一個小城，卻很少相見。幾年不見，阿華依然年輕，紅撲撲的臉蛋，裙裾飄飄，秀淨的面孔顯得安閒。她笑着對我說，在家做全職太太已經有幾年了，以前爲了工作，沒時間看望父母，陪老公散步，管孩子的學習，現在好了，所有這些遺憾都解決了，阿華調侃的說，她現在就是家裏那盞溫暖的明燈，下班了，放學了，成了老公和孩子幸福的嚮往。

談話間，我們聊到了同學阿鳳。阿鳳是我們的高中同學，學生時代的阿鳳是個靦腆漂亮的淑女，在校被男生稱爲校花，說話斯斯文文。同時是個十分仗義的女生。我做房子的時候，急需一萬元錢，阿鳳逼着她做生意的老公借錢給我，讓我解了燃眉之急。對此我一直銘記在心。後來，阿鳳的老公做生意發了財，她在家做起了全職太太，不久迷上了麻將，整天和麻友們在一起，直到她兒子高考失利，才幡然醒悟。

阿鳳迷上了麻將以後，思想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一次，她一個牌友叫她參加羅麥直銷，原以爲她有了自己的事業，會有所改變，沒想到，從此，她就在物質的道路上狂奔，不足五百元的衣服不穿，滿身銅味，對我們手中那微薄的稿費嗤之以鼻，沉陷在所謂的富貴圈子裏，對我們的生活更是不屑一顧。爲了發展會員，拜訪顧客，沒日沒夜的在外應酬，爲此她老公抱怨不止。

現實生活中，像阿鳳這樣爲名爲利拼搏的人不在少數。她們爭強好勝，不願平庸度過一生。以狂奔的姿勢行進在歲月裏，不願意放慢腳步，更沒有空閒的時間看書，用她們的話說，這是充實。這真是充實嗎？真正的充實應該是“輕鬆，快樂”爲前提，即要努力打拼，也要懂得享受，功利心淡一點，步伐邁得慢一些，而不是不留一絲縫隙，把人生安排得滿滿當當。否則，人生將承受不可名狀的重負。

每個人對生活都有所追求。但需要給生活留些空白，不要爲俗世的喧囂擾了心，更不要爲紅塵的名利迷了眼，給自己一個隱逸的追求，在這些空白裏靜靜釋放勞累和痛苦，靜靜休養生息，讓原本緊張的生活有個緩衝的餘地，爲下一次的衝鋒補充養份。減去生活中負累的枝枝蔓蔓，留點空閒看看藍天，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給生命留些空白，歲月將會更加的精彩。

生命留白的散文2

一個人的天空很藍，藍的有點憂鬱；

一個人的時候很自由，自由的有點孤單；

一個人的日子很輕鬆，輕鬆的有點無聊；

想念朋友的時候很幸福，幸福的有點難過；

生命中留點空白，可以任自己塗鴉，那些繽紛的色彩，因爲你，而流光溢彩。

我喜歡生命裏只有單純的期盼，像淡淡檸檬茶的味道，清新而又苦澀。有一種安定和緩慢的成長，喜歡歲月飄洗過的顏色，喜歡那沒有唱出來的歌，更喜歡和人們之間永遠保持着那份真摯情不會改變，一生一世都不改變。一輩子能有多長我不知道，緣分有多少沒人可以明瞭，這條路有多遠也並不重要，就算有些人不能陪我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懊惱，然後珍惜着每一天……

這世間，那麼多認識和不認識的人。無緣的人，擦肩而過，你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而我也僅是你生活中的路人甲。有緣的人，往往或許是因爲一個微笑，傳遞了愛的訊息，讓彼此的距離走近。也或許，僅僅只是眼眸交匯，這一眼，也變成了萬年。

生活總是平淡而又無味，像杯白開水。我向往簡單而又輕鬆快樂的生活，享受生活，並不是只享受那些風花雪月的浪漫情懷，也不是隻享受詩來歌往的唱和。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無數次深深地思索如何賦予生命一個恰當的比喻。每當苦悶煩躁時，我都會問自己生命的意義究竟在何方？很多人都認爲生命好比一幕壯麗多姿，但最終仍會結束的舞臺劇。演繹繁華經典過後，終會散場，留給人們的只是那一段段或感人，或深思，或振奮，或憤慨的唯美餘韻。

但是，人生不是處處精彩。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戲裏戲外，悲喜交集。我總是在糾結於生命的意義，卻忽略了生活中原有的美好。我們共同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卻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只是因爲選擇不同，有些人註定咫尺天涯。生活需要態度，沒有人規定誰一定要對誰負責。無論生活怎樣，我們都應該勇敢面對，也許當我們走過了，熬過了，你會給自己一個微笑，其實，真的也沒什麼……

生活是繽紛的，它並不單一。生命是純淨的，它並不膚淺，生命可以不輝煌，但決不能枯澀灰暗。生活可以平凡，但是每一刻都應充實。我們可以傷心難過，卻不能過於沉溺，一旦沉溺，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一如我所說，我喜歡簡單的生活。喜歡一個人呆在家裏，聽着自己喜歡的音樂，唱着自己喜歡的歌，雖然是爲了排解孤獨，於是，孤獨間，又想起了自己的同學，自己的朋友，一想念就忍不住懷念，一懷念就忍不住淚眼朦朧。寫着自己的小說，那是一種理想化的人，理想化的人生，不知道自己的內心開始改變，也許我卻還苦苦執着……

人生總是這樣，留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每個故事，都不會很完美，留點遺憾，纔有令人撼動的美麗。也許，忘記曾經擁有的，是種痛苦。但是不經歷苦楚，卻也無法體味那麼多的酸甜苦辣，也許我們也就不會悄悄成長。活在世間，要有一種空白心情，一切隨緣，該去的去，該來的來，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得，只是讓我們無從歡喜，亦無從悲傷。

天很藍，心很晴。一直記得腦海中那些陽光的笑臉，記得那雲淡風輕的湖面，還有那光着腳丫，踏過的獨木橋，橋下，流水淙淙。我喜歡這樣盪漾着詩情洋溢的地方，沒有憂傷，也不覺疲憊，有陽光陪伴，有記憶相隨……

生命留白的散文3

留白是畫家的技藝，也是生命的藝術。花謝了可以再開，燕子去了可以再來，而生命屬於人生只有一次，一旦逝去就無法追回，所以在填充生命內容的同時，更要懂得珍惜生命。

我一直懷念那個週末的黃昏，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學院如茵的草坪上，津津有味地讀着一本散文詩，西下的夕陽柔柔地照着，把我從頭到腳鍍的一身金黃，身後的樹林裏傳來倦鳥歸林的鳴叫－－我深深陶醉在這樣的情境裏，簡直想化成一縷清風，融進這片純淨恬然的自然裏。或許，就是從那一刻起，我開始懂得珍惜生命善待自己的意義了，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開始爲自己的生命留白，並用一顆詩性的心執着地在平淡的生活中尋求樂趣、創造樂趣。

很多時候，盤旋在人們腦海裏的工資、物價、房子、車子、孩子等，疲於奔命，忙於應付，工於算計。在公司、校園、賓館、酒樓、辦公室到處可以看見人們忙碌的身影，終於在生猛海鮮、聲光色味的享受之後，慕然發現，我們已經喪失了生命中所有的樂趣。這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在奔波勞碌之餘，爲自己的生命留下一段空白，靜靜地享受生命和生活。

給生命留白，淡然看待人生的得失、榮辱、與成敗。心胸豁達些，一切不過是過眼煙雲，真正能永恆的是人的精神，笑看雲捲雲舒，靜觀花開花落，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不失信心，不失樂趣地介入生命，創造生命。

生命不易，不要讓自己在人生的恩恩怨怨中遭受傷害，也不要讓自己在短暫的人生中經受酸楚和苦悶的侵擾、浸泡。

在當今飛速發展的市場經濟的大潮中，競爭如此的激烈，我們更應該給生命留白，也就是充實生命。

生命留白的散文4

花生收穫季節。我家那三分地花生的收入讓我感到意外。三分地的花生收入800多斤。在風調雨順的年代也沒有的好收成。播種期間墒情很好，可是等到出苗時，缺苗很多。北邊那幾畦三幾尺內幾乎看不見一棵花生。花生地裏留下一段段空白。我和妻子從遠處挑水多次補苗，但時令已過，出苗率依然不好。開花時節，雨水均勻，那些出土的花生很旺盛，碧綠的葉子，鵝黃色的花蕾。一片生機。只是依然有斷斷續續的空白的地方。我們沒有放棄管理，秋收時節，花生產量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好。這也許是缺苗空白的地方，旁邊的花生有更多的生長空間，利於通風，充分吸收陽光和水分的原因吧。這意外的收穫讓我思索，給我許多人生的啓迪。

留白原本是繪畫藝術的一種手法。就是在作品中留下相應的空白，留給人們充分的想象的餘地。齊白石大師筆下的蝦，畫面上就那麼三五隻，還是簡筆勾勒，寥寥幾筆，把水中的蝦活靈活現的展現在讀者面前；馬遠的《寒江獨釣圖》也是繪畫藝術中留白的名作。畫面上只一葉扁舟，一位附身垂釣的老翁，小船四周作者幾筆勾出水紋，四周都是空白。但人們沒有覺得空，反而給人以江水浩淼江面寬廣的意境。畫家筆下的留白給人以詩的想象，弦的餘音。一篇精彩文章的結尾往往點到爲止，給讀者留有想象的餘地，韻味悠長……不單是繪畫，書法、攝影、音樂等藝術形式都注意留白。

我們的人生也需要留白。給生命留白就是給我們的生活留有充分的空間，選擇簡單的生活，放棄生活中需要放棄的東西。現代社會中，人們都各自爲自己的家庭、事業、生計忙碌着，很多時候，我們腦海裏的是工資、物價、職稱、房子，此時我們失去了生命中太多的樂趣。我們需要在奔波忙碌之餘，爲自己的生命留下一段空白，靜靜的享受生活的樂趣和大自然的山川景物的美妙。我從糧食部門退休後，工資不足兩千元，和我一起幹民辦教師的的同事說“你如果從教師隊伍退休，那麼現在工資應該在五千元左右。”我淡淡地說：“是啊，但一切都成爲歷史了。我很少考慮那麼多。”忘記那些應該忘記的，沒有必要讓那些利益得失佔據我們的心靈空間。我的朋友開了個保健品商店，主要經營健身器材。聽說我退休了，約我到他的店裏玩。老朋友熱情的招待我，沏上一壺茶我們一邊喝茶一邊閒談。“老朋友準備在家裏過自己的退休生活啊。”朋友問我。我說“是啊。落葉歸根，我準備回老家住，順便多陪陪父母。”“我這裏人手少。你考慮一下到我這裏來幹吧。咱們是多年的朋友了，工資嘛，好商量。”我說：“我們是老朋友，但我對你的行業不熟悉啊。”他說：“沒有多少活，幫我招待一下客戶。我看過您的文章，您有一定的文字功底，順便幫我的同事做個廣告策劃什麼的。”我想：工資並不重要，但文字工作很纏身的。我說“寫文章和廣告策劃雖然都是文字工作，但還是有區別的。我從來沒有做過廣告策劃啊”。“看來朋友是不準備在我這裏幹了。”“是啊，我只是想在自己的頭腦裏留有一點空間。”我說。“可以是，平時我們生活很忙，應該放鬆一下了。有時間常到我這裏坐坐喲。”老朋友說。放棄了朋友的邀請，我回到了家鄉。

家鄉的一草一木讓我感到親切。我的家鄉是山區，主要栽培果樹和花生。原來我在單位上班時，我只有在節假日，才能在田間果園幹農活，現在我和老伴兩個人都在家，我們勞動量很少，我們生活的很輕鬆。勞動之餘種種菜，農閒季節，我也時常到田野裏走走，漫步在鄉間小路上，家鄉的一切是那麼美：山巒是那麼清秀，草木是那麼蔥翠，小溪是那麼清澈，一抹閒雲，幾許清風。一切都那麼愜意。我從參加工作以來，一直堅持訂閱報刊，多少年的書籍刊物都保留着，還有兩個女兒讀中專時的書籍，把小書架堆得滿滿的，佈滿了灰塵。女兒業餘時間在市裏老年大學學習美術，那天回家整理在師範讀書學美術時的書籍。我在旁邊說：“有些我是準備留給我外孫的。”女兒說：“爸，那些書籍都過時了。現在網上什麼沒有，你外孫的書我都給他準備了。”我想也是，思想和物質的空間都需要留白啊。收藏着就惦記着，需要經常整理，於是我對一些舊的刊物進行了整理，賣掉了一部分，我心裏輕鬆了許多。整理完書籍後。女兒對我說“爸，我給您在老年大學也報了一個名，書法班，您也去學學吧！”我說：“我的朋友請我到他的單位做廣告策劃的，我沒有去，學什麼書法啊。”“這個與您那朋友的廣告策劃不同，那是商業運作。這是業餘時間學習，很多您這樣老年人都根據自己的學習書法，聲樂。上課時間一週兩個小時。”看我猶豫，女兒鼓勵我說：“爸，再說，咱們也不是爲了出名，就是爲了在業餘時間充實一下自己。靜靜心。”我想也是，這也是圓我一個大學夢吧。

在老年大學裏，聽課，寫作業，放學，回家，這些都是我們經歷過的學生生活。校園裏的一切，彷彿讓我回到了書聲琅琅的學生時代；作業本上的淡淡墨香，讓我感受到我們祖國書法藝術的魅力。在我退休工資比教師相差很大的條件下，我放棄了在朋友那裏做廣告策劃的時給我的工資，經濟收入少了很多。但我爲自己的生活留了一個空白，在那個屬於我的生活空間裏，走進大自然，欣賞家鄉美麗的田園風光，閒暇時間讀幾本自己喜歡的書，聽聽音樂。在老年大學裏與老年朋友切磋一下書法，在書法藝術中陶冶了我們情操，生活很輕鬆，充實。

我想，我們的生命需要時常擯棄思想的垃圾，作別舊我，讓生活簡單化、寫意化，吸收鮮活的養分的。唯此，人生之旅才能走動輕鬆走踏實，走出一番卓爾不俗的好景緻！我們家的花生因爲留白而獲得了豐收。齊白石筆下的蝦因爲留白給我們充分的想象餘地，我們的人生之旅因爲留白多了一份淡定、瀟灑、從容！

留白是藝術創作的的手法和技巧，對我們人生來說，是一種智慧和境界。留白讓我們更加深入的思考人生。拓展生命的空間，讓我們給生命留一片空白吧，成就平凡的人生，展現出生命的光彩！

生命留白的散文5

最近，母親變得有些老了，總是給我講起以前的故事。

一

母親的娘是個討飯的男人把自己的女兒狠心丟在逃荒的路上，我的姑姥見了，既是可憐，也是想給自己因爲貧窮娶不上媳婦的弟弟討個老婆，就把她領進了自己的家裏，給它一口飯吃。

我的姑姥沒容吃完飯後的姥姥歇息一下，就把她帶到了一河之隔的孃家，興沖沖地對弟弟說：“這個女人以後就是你媳婦了！”

我姥爺的嘴嘟的老長，“姐，你是在哪裏給我弄得瘋婆子，不要！不要！”

我的姑姥勸慰道：“傻弟弟，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有個女人在家燒個飯，再生幾個娃，我們就該燒高香了！”

脾氣暴躁卻又人窮志短的姥爺，最終沒有拗過好心姐姐的安排，就娶了這個看上去既不乾淨又有些瘦小的的女人做了老婆。姥爺總是過得不順心，就拿姥姥出氣，姥姥的身上總是被姥爺打的紫一塊、青一塊。

說到這，母親的淚就流了下來，“你姥姥，命可真苦啊！你姥爺心裏也難受，村裏的人總是嘲笑他，他在外面受了委屈，氣急了，就打你姥姥，打完後，又後悔地抱着孩子們哭。”

我姥姥捱打後，總會離家出走，最遠就是到我姑姥家，去哭訴。我的姑姥儼然以姥姥孃家人的身份自居，開導開導我的姥姥，然後又拿出老大姐的威嚴，把弟弟收拾一頓，這場風波總算過去了。姥姥繼續回去，洗衣做飯，照顧孩子。

我的姥姥和姥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了半輩子，我姥爺40歲那年，新中國成立了。日子過得稍微好了些，我姥姥已經生了2個孩子，我的大舅、二舅，過了幾年生下了我的大姨，1958年，我的母親出生了。

母親擦了擦眼淚，開始哀嘆自己的命運和自己母親的命運一樣不好，因爲這一年正好是三年自然災害的第一年。我的姥姥沒有東西吃，我的母親沒有奶水喝，整天餓得哇哇叫。1960年春天，進入大災害的第二年，能吃的東西，全部被飢餓的人們填進肚子裏了。

1961年，這一年，姥姥的身體開始浮腫，先是從肚子上開始，很快蔓延到全身。母親的表叔家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些糧食，分給母親家一些。靠着那點糧食，我的姥姥挺了過來。

1962年，我的姥姥因爲撿拾並吃掉生產隊的嫩玉米被人告發了。批鬥大會上，我的姥姥極力辯解玉米是自己拾的，因爲自己當時太餓了，沒有交公，就吃掉了，希望人們原諒。即使這樣，那些失去理智的人們仍然批鬥了我姥姥一整天，不讓吃飯，不讓喝水。

我的姥姥回去後，就剩下半條命了，整天嚷着不服，我姥爺認爲姥姥給他丟了臉，脾氣更加暴躁了，總是無端發火。我姥爺家本是根正苗紅的貧農，經過這件事後，在村子裏簡直無法立足了。

姥姥非常難過，更是委屈，不久便患上了人稱富貴病的肺結核，沒有多久就過世了。

母親緩了一口氣說：“如果當時生活條件好一些，你的姥姥一定會挺過去的。”母親擦乾了眼淚，有些抱怨地說：“你的奶奶也是這個病，但是由於你父親家生活條件好，你奶奶活到了七八十歲。”

這一年，我的母親不到四歲，是我姥姥最小的孩子，姥姥臨走時，牽着母親的手說：“活着，要好好活着，給我爭一口氣，要孝敬你爸，他心裏苦。”

從那一年開始，我母親就成了沒有孃的孩子。母親的童年，灰色，成了她童年的底色。

二

飢餓和屈辱，伴隨着母親的童年。我的姥姥去世後，我姥爺會經常失神地坐在那裏，身體也一如不如一日，他疼愛我的母親，送母親去上了學。

母親從小要強，幹什麼事情都要爭第一，學習也不例外。說起上學的時光，母親的臉上竟涌出了淡淡的紅暈，滔滔不絕地給我講了學習的內容，講班上的某某同學最調皮，老師拿着戒尺敲她的手。

母親的幸福時光沒有維持多久，我姥爺患上了食道癌，母親便輟學了，在家照顧姥爺。這時候的姥爺吃不了硬東西、稠東西，我母親便把食物用擀麪杖擀碎，在鍋裏煮成菜糊糊一勺一勺地餵我姥爺吃。

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姥爺的身體雖然一天天的衰弱下去，但精神頭非常棒。

母親除了照顧姥爺外，還要幹活，因爲母親的能幹踏實，被選爲婦女隊長。母親驕傲地說：“全隊所有婦女一起幹活，我總是第一名。”

這時候，我母親已經一二十歲，長成大姑娘了，有人來提親，我姥爺沒有同意，我母親也因爲要照顧姥爺當然也是拒絕了。當然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因爲家裏窮，我的二舅還沒有結婚。

這一天，我姥爺吃完飯，躺在那裏和我母親聊天，突然就哭了起來，母親大驚上前詢問緣故，我姥爺不說話了。母親堅持問，我姥爺說：“你二舅已經三十多了還沒有結婚，我怕哪一天就起不來了，我不放心啊！”

母親沒有說話，等着我姥爺說話。

姥爺說：“有個事情，我一直想給你說，但又怕委屈你。東門幾次來人說要和我們換親，我心裏不忍啊！”

母親也哭了。

第二天，母親就開始準備自己的嫁妝，她同意了姥爺這個有些荒唐卻又十分合理的決定，因爲我媽媽幾個小夥伴也被安排了這樣的命運。

所謂換親，就是找一個同樣有女孩的家庭，兩家約定自己嫁給這一家的哥哥或弟弟，而這一家的女孩要嫁給自己的哥哥或弟弟，不用掏彩禮錢，婚禮儀式也簡單到近乎沒有。就這樣，我的二舅成了家，我媽也嫁了出去。

我姥爺合上了眼，安心走了，可我母親的生活卻從跌入了綁定婚姻的桎梏。

婚後的生活並不幸福，我母親過得更是不如意。我二舅家的妗子總是和我二舅折騰，三天兩頭吵着要離婚，母親的日子也不好過，左右爲難。這時候，母親和我的妗子都懷孕了，母親想委曲求全，可是我的二妗子卻不依不饒。

母親告訴我：“那天下好大的雪，我拖着笨重的身體去找你的妗子，想勸勸她好好過日子，可是你的妗子把我罵的沒有辦法進門了。”

再後來，我的母親也死心了。如此這般換親的約定也就土崩瓦解了，我那時的二妗子和我母親二人同時拖着大肚子辦理了離婚手續。

我現在的父親，是個基督教的執事，負責我們轄區的教會管理工作，而我的母親因爲經受不住一連串的打擊，開始信仰基督教。我父親本來是不打算結婚的，以身許教會，致力弘揚永生之道。

他見到我母親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瑪利亞沒有結婚生育耶穌的故事，就想效仿約瑟娶我的母親。最後他們二人結婚，在這一年十二月的時候，生下了我。

我的二舅想用我換回他的兒子，就逼迫我的母親把戶口上到他的戶口本上，我不能夠分到地。

母親征求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到舅舅家生活？”

我說：“不了，我要和母親在一起！”

母親說：“你沒有地，種不了莊稼，怎麼吃飯？”

我說：“自己刨荒地種糧食吃。”

母親抱着我哭了起來，說：“那就不送你回舅舅家了。”因此，我就一直在這個村莊生長。

三

我的父親很寬厚，待我如同親生的兒子，父親的大度、樂觀，像是一盞明亮的心燈，點燃了我們生活的希望。母親冰冷的心開始變得溫熱起來，臉上多了笑容。

村頭的路邊殘留着幾堵破敗的牆。我小的時候，村裏家家戶戶都種菸草，那些牆圍成的建築物叫做煙炕，用來烘烤煙葉。近幾年來，菸葉種植演變成種植大戶，政府大力扶持，建成了用電腦控溫的大型烘煙房，這些用版築土夯成的土炕，便被廢棄在村頭。

我們家那個煙炕用了十幾年，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了築牆的過程：我和你的幾個叔叔到河北岸用扁擔白土，按照一定的比例和黃土、牛糞混合，加水攪拌均勻，支起版築模子，製作出一塊塊長方形的土坯，在陰涼處陰乾，半乾的時候，用水淋溼，再晾至半乾，再用水淋溼，如此反覆幾次，製作出來的土坯帶有生命的彈性，把這些歷經磨難的土坯壘成牆後，就可以派上大用場了，即便是雨淋風颳、烈火焚燒，它那生命的活力則會更加堅韌。

煙炕的建設，講究封閉性，在這些土坯建成的牆上抹上白色的石灰，既顯得美觀整潔，又非常實用。這樣的活，一般由我的父親親自一手持坯鏟，一手拿泥抹進行收面工作，父親經常告訴我：“人要臉、樹要皮，牆要面。”我當時不懂，後來生活經歷漸漸豐富了，理解了父親的話，行走在城市裏，我總是拿五顏六色的牆和父親抹出的潔白的牆作比較，我更喜歡父親親手做的富有生命氣息的牆。

我父親光着膀子吆喝着我和妹妹出煙，那焦香的菸葉順着清晨的風鑽進鼻孔，我忍住不打了個噴嚏，驚到了不耐煩的石頭。發怒的石頭把我絆倒在地，可憐了一杆金黃的菸葉，父親的呵斥聲從煙炕裏傳來，“這麼大了還毛手毛腳的？”我看着碎了一地的金黃菸葉，不知所措。

那天早晨，我怨恨地把石頭踢到遠處，爆發了我和父親的戰爭，最後父親的勢頭壓過了我的狡辯，罰我把碎在地上的菸葉撿起來。這時太陽出來了，照在我父親身上，我父親身上的顏色和土炕的顏色融合在一起，似乎父親也變成了一堵堅實的牆。

父親最後一次出煙是在20xx年，那時，父親已經患食道癌，身子不再強壯，先是我在煙炕裏出煙，父親和母親在外邊幫忙。伏裏天，停火不久的煙炕裏，我根本就出不來氣，辛辣的煙味把我的眼睛逼得根本睜不開。我不想驚動父親，在炕裏摸索着，慢騰騰地往外出煙，一個不小心，我從架子上摔了下來，火龍裏殘留的高溫，讓我痛得齜牙咧嘴。

父親沒有說話，慢慢地脫掉上衣，走進了火熱的炕裏。我大聲叫道：“父親，你有病，你不能再進去了，讓我來吧！”父親回頭說了一句：“孩子，不礙事的，我能頂得住，這牆當年是我砌的，你就和你媽在外面幫忙吧！”

我看到父親的動作不再靈活，他緩慢地爬上了煙炕的架子，堅持着把煙出完。滿身是汗的父親笑着對我說：“小子，這次幹完之後，我怕是再也幹不成了，你也長大了，以後，多幫着你媽，咱家裏農活重。”我點了點頭。

08年的時候，父親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不論是藥物，還是母親找來的偏方，都不能夠阻止父親身體衰敗的腳步。5月份的時候，父親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從這一年開始，我家也不再種煙了，這個煙炕便被閒置不用了。

煙炕上面的瓦已經不能保全自己，塌陷着敗下陣來，唯獨只有那四堵浸透着父親生命的牆，依舊挺立在那裏。

終於，村裏管事的人找我說：“把這堵牆拆掉吧，太影響美麗鄉村的形象了。”我雖有不捨，但仍然很痛快答應了，我知道有生命的東西總會死亡的。轟隆聲音過後，這堵牆躺在了地上，牆面朝天，在空曠的田野中。

這時，母親重複着父親的話：“人要臉，樹要皮，牆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