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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祕桃花源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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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陶公潛者,號五柳先生,仕宦之後,乃才子也。然身逢亂世,嫉俗厭世,發奇思之妙想,借虛景實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隨性編撰,成就頌揚千古之《桃花源記》。寥寥百字,境界幽遠,古往今來,令無數人神往,皆其乃世外安居樂業之所,人間不知有無,竟歎爲觀止。

探祕桃花源的散文

陶公吟處今何在?

餘遐思神遊,依稀宛見紅花綠草,溪水潺潺,清澈見底,魚兒遊哉。溪畔,叢叢桃花掩映,之間田園阡陌,禾蔬茂盛。天闊山碧,倒入溪塘,如夢如幻。三二間茅屋,依山櫛比,炊煙嫋騰,其間青石巷道,但見畜禽犬貓,悠閒覓食,童子寨前嬉戲,老叟豆棚閒話。唯見斯人,羽扇綸巾,長髯飄飄,晨沐朝露,暮觀夕陽,放馬南山,恬於世事。真似閒雲野鶴,優哉快哉,實乃人間仙境矣。

嘗聞“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且俗吟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是爲極具理想化之場景。神醒之時,實則難以尋覓。觀山中高士,看坊間庶民,何嘗親歷乎。

欲不能更思欲往,人之稟性是也。

故人癡亦癡,凡念想之微妙,不辭勞乎。自公之文橫空出世,宦官庶民,心向之,神往之,無不趨之若鶩。無懼窮盡途徑,勞精傷神,按圖索驥,欣欣然而四處尋訪,然如文之末雲:“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終是徒勞無益,至歿,無果而終。

實公所吟者,真景難覓。依愚悟之,該在人之心底,則公所云“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心如深淵,於景於情,虛無夢幻,豈由人言之旦旦有是哉。

光陰惚惚,歷經千載,虛幻之境,飄飄忽忽,深植凡人之心。忘卻田園詩之先賢,千古隱逸之宗,終耿耿於此物,猶如趨利者尋寶,癡蜜蜂戀花。世人尤爲官者偕土豪者,或獵奇或近利,但凡身邊之事物有三分相似,總能旁引博證,無不言之鑿鑿,如何追根溯源身臨其境,如何神形兼備耳聞目睹。自皖之武陵,湘之桃源,贛之廬山,諭之酉州,滇之壩美……說此地是也,絕無他方,由此紛爭不斷,是爲譁衆取寵,如此依然熱衷於是。

觀《聊齋》而及《西遊》,天馬行空,說世之怪乃人之怪。

歲始,一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充斥銀屏,玄幻仙俠,無所不奇,喜煞癡男怨女。想那取景之地,滇東北曰普者黑者,奇景天然形成,湖光倒影,山水綺麗,巧奪天工,人文樸實,源遠流長,居者自得其樂,遊者樂在其中。熟知植以人爲之桃花,撰以天馬之故事,假山奇石之虛,帥男靚女之情,嬉笑怒罵之俗,猶如出水芙蓉強染淤泥。睹之嘆之,餘不屑一顧。

稟性使然,熱衷者更甚,如集市之鬻物,人聚處則聚,無聞者則疏。念及陶公之所,餘如常人等,心蕩神馳,耿耿嚮往。慰身處紅塵,無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如是,在深研細究《桃花源記》之後,欣欣然前往探祕,勿諱天下人之譏笑耳。

“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甲戌陽春,草長鶯飛,恰是踏青探祕之佳季。餘夥同氣味相投之驢友,驅車前往滇東北,世傳桃花源之一,爲廣南壩美是也。

坊間幾度,沸沸揚揚,曰拋卻了川之九寨溝,皖之桃源村,餘者是爲壩美也。廣南府,處滇東北,桂之南,氣候溫潤,山勢謂之喀斯特,常年風調雨順,四季如春,具錦繡山川之形成。餘爲滇人,非竊喜之路近,自思滇桂黔,自古至今,山水奇秀,具陶公所戀之端倪,未嘗可知。

勿須似太白之夢遊,東坡之酣醉,宏祖之勞累,現代高速,通天達地,端地一日千里。沿途之山水魚蟲,奇異人文,炫目而過,美不勝收,厚重積澱,自是無暇顧及。心有所念,情有所繫,於是乎直奔主題。

滄海桑田,沿途大小酒館參差,卻無夢中之驛站,商賈俠士之來往。疲至廣南,夜初降,但見高樓參差,市道闊綽,霓虹閃爍之下,紅男綠女穿梭,車輛宛如甲殼蟲。其間高檔酒店,掛之於星,慕名之,而眠曰八寶貢大酒店。

八寶亦地名,盛產優良稻米,明清朝貢,王公大臣均享,謂之八寶貢。如此,其店遠近聞名,實則與他無異。

翌日晨,欲往,不識途,匆覓一向導。沿途迷霧朦朧,目能視者不過數尺,車輛緩行如蝸牛般。如是者兩時辰餘,至一山巔,雲開霧散,突見天日,衆皆竊喜。駐足小憩,環視左右,驚覺路側坡上,叢叢奇異桃花,矮狀蓬鬆,株株宛如大盆景,枝頭粉紅綻放,煞是賞心悅目。疑以爲桃花源也,衆隨甚喜。嚮導曰,此雖桃源,卻非壩美,除卻桃花,未見山水。

餘等興起,繼而行。未幾,至一壩子。方圓數裏,四周山勢似桂之陽朔。居中一河,或寬或窄,曲彎緩緩,纏繞田壟,壟上莊稼茂盛,氣色清新沁人。目所能及處,均無村舍,逢道邊一閒地場,草色茵茵,散有數十輛單匹馬車,爍爍馬首端均系紅綢,神情爽爽,車架木製敞篷,旁有着壯族服飾之趕車人,男女老幼不一,皆村民是也。

知情者雲達,餘等詫異之。思如此勝景,應裝飾豪華,不料如此簡樸。

場邊,架簡易寨欄,是爲入口。數樸實村人,老樹蔭下,悠閒喝茶閒侃。詢呼,數元門票即可。餘等端乘馬車,踏踏聲中而入,路面窄且爲卵石鋪就,身在其中,恍若舊時光景,童孩之趣油然而生。周圍田園山水如畫,車畔溪流潺潺。未幾,繞入一小丘,見路邊田頭小集市,即下車步行。衆販皆爲村民,或老或幼,鬻者多爲當地土特產偕手工藝。幾名俏麗女童,稚氣盈面,身校服,叫賣五花糯米飯,曰五種植物染就,兼山茶煮雞蛋新鮮筍芽之類。一攤點婦人,土布藍衫,襟綴銀飾,置身簡易攤後,眼神慈祥期盼如慈母般,軟語輕言,觀爲數寥寥之遊人討價還價。

其眼神攝入餘手機,植入心底。不知爲何,神態瞬間撩情感而唏噓,像極餘之老母親,耕耘田地一生。然悟,是爲天下慈母之神態,期冀子孫順暢之心願。

昔年故園未高速,路邊之景皆是,平常集市,不以爲奇。導者言,奇在不遠處。續行未幾,耳畔傳來嘩嘩瀑布聲,速行而觀之,小瀑布羣豁然奔來眼底,天然石壘奇壩,或寬或窄,清泉飛淺。其後巍峨山峯,峯壁陡峭。壁之下方,一洞口形如牝處,上下狹窄中部豁然,洞邊佈滿灌木藤蔓。沿邊而上,過瀑布上方,方見洞下一碩大池塘,池水碧藍,幾架竹筏,遊弋池上。

餘等顧盼之時,一小子長篙撐筏而至,呼坐其上,竹篙輕點,緩緩掠過池塘,劃入洞口。漸入漸空,其內波光偶現,闊闊無邊,上似大劇院之穹頂,空曠幽深。漸深亦暗,不見五指之時,撐篙者項上頭燈閃起,恍然掃過奇形怪狀之內景,見參差嵯峨,異於他處之溶洞。一陣涼風習習,偕女子無意驚呼,驚起蝙蝠無數,無序亂舞,陰森恐怖,恍若地府。如此二三裏,方見頭頂一束亮光射入,高者近百米,斜射鍾乳怪石之上,造型奇異,真乃別有洞天。噓餘鴉雀無聲,蝙蝠無蹤,屏息賞之,除卻篙擊水聲,靜謐得只聞遊者心跳。爾後淹入黑暗之中,緩行未幾,方見前方亮光射入,曰出口是也。

呼氣,離筏,攀過峭壁相間之潮溼小道,緩出洞外,頓覺眼前一亮:周圍山勢高聳,陡峭入雲,叢林幽深,團團圈夾一錦繡壩子,方圓計五六百頃,頃中一覽無餘。尋顧四周,除卻進口,似無可通達之出處。知情者言,從古至今,壩內本就無路。傳舊時若干匪盜,明火執仗,欲越山而來,騷掠村人,遭山間毒蛇猛獸襲擊,抱頭鼠竄。憤然,苦尋入口,黑乎乎巖洞深邃,底部水流陰森悚然,自知無趣,終未敢擅入。

餘豁然,出入者,須乘筏穿唯一溪洞也。況水深不可測,洞長無可量,凡外人者不知底裏,安能入哉。是公之文雲,村人“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實乃與世隔絕,自得其樂矣。

疑先人如何進入。導者曰,傳先秦戰亂,黃河流域之庶民若干,往南遷徙,途遭荼靡,屢遇賊人肆意,強取豪奪。一日行至廣南,亦更盛,數人慌不擇路,遁入其間,驚覺世外之地,就此繁衍生息。所述者,與陶公之述,大同小異,餘不以爲然,屑導者抄襲也。

時抄壩間小道入,見一木架古橋,橫跨溪流之上,造型平易殊途,似村人經田地之必須。橋下清泉徑流,碧波盪蕩,數只老鴨,攜兒帶女,遊在其間。波坎之側,兩架水車吱吱呀呀,緩緩轉動,舀水入渠,渠道彎彎,繞壟而行。

田壟阡陌縱橫,農人耕種於上,餘等緩行其間,其人投於憨厚微笑。壟內稻茬猶在,積水見底,茬間蝌蚪數只,小魚三二成羣。時農人所伺候者,菜壟是也,均散佈田頭腳。菜蔬茂盛,鮮嫩可愛,爍爍盛開之菜花,偶見蜜蜂蝴蝶嬉戲其間。

壩子偏東一隅,坡勢緩緩,依山傍水,是爲村人之居所,遠觀確實與夢境相似。但見石牆木架草頂之屋,大多兩層,坐落參差,形狀古樸。漸近,寨前一碩大榕樹,獨木成林,陰翳蔽日,樹根奇形交錯如潛龍般。數耄耋之人鶴髮童顏,素衣裹身,樹下依杖而聊,幾孩童身邊追逐打鬧。衆見餘等,均不懼生,憨憨而笑。緩入寨內,其間巷道交錯,細碎石塊相間,雞羣散遊,柴狗不犬,憨態可掬,見者搖頭擺尾。間有幾處酒家,橫挑布簾招牌,是爲農家樂也。寥寥遊者散坐,或飲酒打趣,或賞景納涼,愉悅之情,溢於言表。

餘等擇一酒家入,椽下招牌謂“山野壯家”,可見現今族人同歸壯族一脈。主人爲近不惑之村婦,着民族服飾,笑容迎客,呼兒喚女,茶水瓜子伺候。

“夢裏不知身是客,直把他鄉作故鄉”,此情此景,家的溫馨,油然而上心頭。

身臨桃源,環顧四周,未見其間桃花,疑謂境外之人染指而桃花褪矣,熟知悲喜。餘等碌碌之人,煩爲古人擔憂。視美景而喜,縱聲色而悅,遊戲山水人生,而以則矣。

農家樂,忘乎所以,微醺之。吟“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嘆陶公《飲酒》,想先賢之劉伶,非人醉而心醉。快意情感之間,心蕩神馳之時,憑窗遠眺近觀,目所能及之處,山水田園,如詩如畫,人在畫中,畫似公之所描。疑爲此地是故淵也。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憶王維之《桃源行》,似與陶公隔空心通,桃花源者,莫非廣南壩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