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雨日散文

又是一個淅淅瀝瀝,略見黃昏的雨日.雨水或者冰凌,沿着頭頂的檐瓦淌下來,或者掛着,猶如那顆不安定的心懸在空中.梧桐葉落了又落,油菜花黃了又黃,一盞老眼昏花的桐油燈依舊滋滋地亮着.那是我的至愛,我的珍寶,望着它才意識到,昨天已成爲歷史,我活在真實的現在.

坐在被雨滴有節奏拍打的窗邊,向模糊虛幻的窗外望去.那迷離的目光,卻被一個火紅的化妝鏡所吸引.那團火紅幾乎要掩蓋住,拿着它衣着時髦,漂泊在人流中的女郎.鏡子,女人的生命,美化人的外表,透視人的內在.

還記得小時,媽媽那張似白天鵝的化妝臺.幾乎與我同高的橢圓形鏡子豎立在上面,像一個驕傲的勇士.我習慣於在那臺上做沉重的功課,坐在勇士面前,我顯得那麼渺小而微不足道,有時疲倦的睡眼會望着鏡裏那個虛幻的自己發呆.左看看微黃的小短髮,右瞧瞧瘦弱的臉龐,新奇與興奮主宰着我的情緒,偶爾還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媽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以後,我每每走進那屋子,都會情不自禁地在那勇士面前瞟兩下,然後滿意地撅着嘴走開.那時,總想,上帝太照顧女孩了,有着驕傲的外表.

市面上形式各樣的小鏡子總在不斷翻新.我混在淘寶族裏不亦樂乎!最令人神往的,是古代用桐鑄厚圓片磨製的那種銅鏡,虛實結合的畫面效果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踏遍市內各古玩店,千呼萬喚尋找她的倩影,迎來的卻是那盞老眼昏花的桐油燈.

與哈哈鏡相遇也是戲劇性的'.我那年輕的心總生出許多富於想像的想法,自從與鏡子結下不解之緣,我時常吵嚷着讓父母將屋子的四面牆都貼上鏡子.最終他們受不了我那無理的要求,答應帶我去看哈哈鏡.新名詞!於是立刻省略許多話語,徑直朝街上蹦去.在那稚嫩的腦袋裏,我驚歎於哈哈鏡的神奇變化,一時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在哈哈鏡面前,真實的人連自己都感覺不到真實,只是沉浸在驚奇與感嘆中,偶爾傳來幾聲狂笑或幾句嘲諷：“哈哈!你怎麼胖的像某種可愛的動物!”自然,大家並不介意,因爲鏡中卻也真實的顯現着那個奇怪的畫面.在哈哈鏡面前,無所謂真實與虛幻,大家享受的是那份沉甸甸生活中難得的輕鬆,一切都可一笑而過.

長了知識後,我明白了哈哈鏡是用凹凸不平的玻璃做成的,還明白了凹透鏡可以呈現縮小的虛像,而凸透鏡則呈現放大的虛像.三棱鏡的粉墨出場令我對鏡子有了更深的情感.突然間,我想起自己小時那個幼稚的想法,不禁一身冷汗.誰願意住在一個鏡子裏的世界？

漸漸在有風有雨有酸有甜有苦有辣的日子裏,越來越多的人將我埋沒,越來越多的事情將我困擾,我彷徨我失意我困惑我無奈我身不由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漆黑的夜裏,我時常摸出我的生命――鏡子.在黑暗裏透析我的人生,我驚訝的發現,黑暗裏鏡子照射的畫面似籠罩着一層白霧,鏡子裏的我,縹緲而遙遠,本已虛幻的畫面更添一份虛幻.我的心似迷了路的小丑瘋狂的奔跑於原野鄉間,欲呼喊而無聲,欲哭泣而無淚.鏡子告訴我：人生猶如一場戲,你又何必太在意？

我望着屋內那歷史象徵的桐油燈,陷入深深的思考.人生真如亦真亦幻的一齣戲,但歷史終究要以自己的漫長來比照出人生的短促,以自己的粗線條來勾勒出人生的侷限.就如我的那段鏡緣.

窗外,雨依然在蒙朧中扮演着主角.或許,雨後的世界不再是虛幻,而是清新,真實,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