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男人最迷人的“飾品”隨筆散文

　　One

當哀風一再穿過西班牙格拉納達的橄欖樹林，傍晚的天光也就降落在這座山城的圍牆上，那些關於攻守防禦的歷史把它塑造成一座雄性的城市，遠處是環繞的雪峯，近處，阿布辛拜區古老的小房子沿着山坡蔓延開。

沿着古老的城牆下山，剛到拐彎處，就聽到稚嫩的童聲，絮絮叨叨地，在用西班牙語說些什麼。一個男童，不過4歲的樣子，淺金色的頭髮剪成“最後一個莫西幹人”的髮型，身上披掛着一把塑料劍鞘，運動服外煞有介事地披着用棕樹的`樹皮和麻布編織成的一個小小盔甲，這個穿着戰衣的孩子一隻手拿着寶劍，另一隻手牽着他的父親。

那個父親不過20歲出頭的樣子，還只是一個大男孩，高大，英俊，臉上稚氣未消。他揹着父子兩人共同的行囊。行囊已經很舊，看起來已經走了很久。行囊之上，插着一把自制的弓箭。年輕的父親同樣也穿着一身樹皮和麻布製成的戰衣，同樣梳着莫西幹人的髮型，甚至還編了根長長的辮子垂在後背。如果說孩子的打扮只是童真，父親的響應則表明這是一種寵愛或者任性。這個父親驕傲地讓孩子當他的國王，拉着他趴在牆壁上聽敵人進攻的聲音，趴在石頭後面衝每個路過的行人假裝射箭。

孩子發現了我，他一定認爲這個突然出現的，衝他發笑的東方阿姨是惡龍的化身。他站在石頭上，像每一部魔幻電影裏的國王那樣，塑料寶劍指着我念念有詞。然後他拋下他唯一一個武士，揮舞着劍朝我衝了過來。好吧，咱們就在格拉納達的皇宮邊打上一仗吧。

年輕的父親絲毫沒有打攪了陌生人的歉意，而是饒有興趣地站在一邊看自己的孩子大戰東方女妖怪，看見東方女妖漸漸出現敗象，便趕緊把孩子一把抄到肩膀上，朝氣喘吁吁的女妖道了聲“have a nice day”，便帶着他的國王踏步走下了山，父子倆一起唱着怪腔怪調的自編歌曲逐漸走遠，孩子像是被撓了胳肢窩，一連串笑聲從石頭路上翻滾着傳過來。

　　Two

我永遠不會知道這對年輕父子背後的故事。年齡看起來還應該在讀大學的男孩子，是因爲一個怎樣的愛情故事，纔得到他的孩子。孩子的母親在哪裏？是一個悲傷的逝去，還是一個絕情的離別？然後，又是因爲要尋找什麼，他纔會隻身帶着孩子來到西班牙角落的這個偏遠的城市？

孩子快樂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讓這個有所承擔的年輕肩膀顯出幾分早熟的滄桑來。這是一個連皮膚都無法包裹住荷爾蒙的年輕身體，現在卻散發着安全和穩定的感覺。我知道是愛情讓女人面若桃花，卻從來不知道父愛能讓一個男人如此的魅力四射。

他的同齡人還在炫耀時髦的衣物和最新的數碼產品，還在用傲人的肌肉和漂亮的女伴裝飾自己的生命，而他，已經擁有了自己最耀眼的“飾品”——他的孩子。因爲他把這個不是飾品的“飾品”像定情信物一樣貼身照顧，讓他顯露了一個男人最大的迷人所在，即其對另一個生命的責任與承擔。正是這個似乎可以讓他與所有豔遇都絕緣的小男孩，使大男孩散發着不同尋常的吸引力，這，也許是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吧。

這個父親還要帶着他的孩子去哪裏，他們將走過多少個城市，路過多少風景？小男孩長大之後，是否還記得自己當年和父親一起穿着戰衣行走在格拉納達的城牆邊時，是怎樣一種再不可覓的幸福？……而對於我，這個格拉納達春寒料峭的黃昏，就這樣被這對父子的笑聲烘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