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想你散文

五一期間，到朋友家去玩，見到她那七十七歲的老母親。因爲沒有給老人家準備什麼禮物，倉促之中我想給她點錢略表心意，老人家不願意接受，她脫口而出的推辭之語竟然是“不能要的，崽吔”，這話使我頃刻之間情感決堤，淚水泫然，哽咽不能言。

母親撇我而去已近七年，沒有了母親，我還是誰的孩兒？誰的胸前我還可以依偎？誰還會給我這個專屬的稱呼？

最深的思念是不需要想起的，它須臾不離地就日夜相隨。我從來不能說我在什麼時候會想起我的母親，什麼事情會讓我想起母親，時時刻刻萬事萬物都讓我想起她！然而七年來，我從來不曾不能不敢爲母親寫下哪怕一段文字，我的母親太平凡，她的一生似乎不值得用文字來記載；然而她的離去令我太痛苦，讓我不敢輕易將對她的念想流諸筆端。

母親生性聰敏，但是隻唸了兩年書。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看書寫字。只是有一次，她對我說：“你讀了這麼多年書了，也可以給舅舅寫封信了吧？”我寫完讓她過目，她竟然說我的字寫得不好，我第一次覺得在她這個二年級學生面前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愧。

母親有一副甜潤的嗓子。我印象之中有她坐在竈間一邊夾柴燒火一邊輕聲哼唱我們從學校學來的歌曲的溫馨記憶。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的，唱的那麼輕柔綿軟。感謝母親將這一點遺傳給了我，讓外表並不甜美的我尚有一副溫柔的嗓音，以致於有朋友說聽我說話也是一種享受。

母親長得纖弱。小時候每每見她從地裏勞作回來，傾斜着身子，胳膊上挎了滿滿一大籃的豬食時，我總覺得她瘦小的身軀已經不勝負荷了。但是有一件事讓我發現蘊藏在那瘦小身軀的巨大能量：有一次我們家和別人鬧糾紛，對方的男人打我哥哥，我母親衝了上去，那不顧一切的神情氣勢竟然把對方唬住了。母親後來和我說，“他竟然打我崽，我就和他拼了。”我在心裏感慨，母愛是無敵的。

母親的善良寬厚是人所共知有口皆碑的。她一生受了無數的委屈，可她從來沒有過怨言，總是默默默默，即使偶爾說起，也是雲淡風輕。

小時候，雖然成績優異，外婆卻讓她輟學回家帶弟弟妹妹。

成家了，婆婆厚此薄彼的種種行爲她也只是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卻從不說出半句，我理所當然的以爲，母親對婆婆應該是滿腹怨恨毫無憐惜之心的，但是，婆婆老了之後，母親對她孝敬有加，經常對我說：“她年紀這麼大了，誰知道還可以孝敬幾年呢？”甚至有一次，婆婆無中生有的說我母親對誰誰誰好，我母親只是私下裏對我說過一句“你祖母真是老糊塗了”，言語之中一派平和，那種氣度讓讀了十多唸書當了十多年老師的'我自嘆弗如。

還有一件事可以顯示她的雍容氣度——那年我祖母七十大壽，按照我們這裏的風俗，做壽是靠女兒捧場的，但是祖母一生無女，責任就落在我們孫女的身上了。慶典很成功。事後，堂姐的婆婆到處宣揚要是沒有她的兒子兒媳這壽辰是做不成的，我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回來和我母親說起，母親則輕描淡寫的說：“沒有你，不是照樣做不成嗎？”就是這麼一句，霎時解開了我的心結，從此天高氣爽。

與她相處幾十年的我的父親性格古怪，這是母親去後我們才更加了解的，但是幾十年來，母親從來沒有和他有過爭吵，任何時候總是避其鋒芒。現在想來，我母親的爲人爲妻爲媳爲母之道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望其項背的。

母親離我而去已經很久很久，也不知道她獨自一人走得可好，多少次在夢裏相見，任憑我哭斷肝腸，她總也不發一語，不發一語……母親，你可知道，你的女兒想你？母親，你可知道，沒有了你，她的生活失去了多少的色彩和意義？母親，你可知道，她想你想到已經對死亡沒有畏懼？母親，你可知道，她只期待着可以永遠在你的懷裏偎依？

母親，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