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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你長髮及腰時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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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粉褪花殘的哀徊中,我老了,卻驟然體會到老去的歡欣,看見你,還在身邊。

待你長髮及腰時散文

——杜婉

她坐在妝奩前,靜靜地凝望琉璃鏡中正值芳華的自己。

一頭烏髮略顯凌亂地披在雙肩,美目如水,脣瓣似櫻,肌膚如玉。美得宛若一朵初次開放的杜鵑。她拿起檀木梳,想要和平常一樣將髮束在身後。

忽然,木梳被誰的手接過,她一震,去看那隻手,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手,也是她最熟悉的手。

她是杜家大小姐,杜婉,芳齡十六。那是她的夫君,蘇景雲,北辰將軍,曾多次立下輝煌的戰績。是當朝皇帝的心腹。而擁有着這樣的身份的他,卻僅有二十歲。

“景雲?”她扭過頭,想拿回她的檀木梳。

“別動。”他扭回她的小腦袋,把弄起她順滑的青絲,不一會兒就梳了個漂亮的流雲髻。鏡中的俊朗的他不知什麼時候變出了一把帶着流蘇的杜鵑簪,那朵杜鵑紅的似血,很漂亮,很嬌豔。他知道她喜歡杜鵑。所以還專門找人爲杜婉打造,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一樣的了。

他將它插入杜婉的髮髻裏。忽然在鏡裏看見她在看他,便朝着她翹起嘴角。

一抹紅暈瞬間染上了她的臉頰,她嬌嗔地撇撇嘴,垂下了眼眸,覺得還是不要再看他。卻忍不住撫上了那簪子,在心裏樂着。

蘇景雲看着她一系列的小動作,忍不住捏了捏她紅的和蘋果一樣的小臉,調侃道“我家婉兒傾國傾城啊!讓爲夫我好好欣賞欣賞?嗯?”

然後很無恥地湊近她的臉,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端詳着。

“你幹嘛啊!”她笑着想推開他。可是堂堂北辰將軍,又豈是她能推開?他靠近她耳邊,吐氣如蘭:“這個杜鵑簪,要永遠和我的婉兒永遠在一起。”

大殿。

“北辰啊,朕派宸王率兵攻打未央國,宸王的人卻中計成了未央的人質,糧倉不足,情況緊急,要儘快派兵營救,你是朕的心腹,此次,朕要你帶兵前去,拿下未央,你可有意見?”

“可是……”蘇景雲心頭一緊,那婉兒……

皇帝擰緊了眉頭,道:“朕知道,你剛大婚,放不下你家妻,但你身爲我朝將軍,此次情況緊急,應以大局爲重。”

他看出此次情況不同以往,更加兇險不知幾時能回,甚至不知能否回,自身情況也不同以往,以前一個人,無父無母,也無牽掛,自然爲朝廷效力,就算死了也沒關係,但是現在……不知婉兒可否接受得了。可是不管她能否接受,皇命也不可違啊。蘇景雲心中無奈。

“末將……遵命”

夜晚,房內紅燭搖曳。

二人躺在牀上,杜婉拿出了那支杜鵑簪,看了許久,一臉幸福道:“你說這支簪要永遠和婉兒在一起,那景雲是不是也會和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離開我?”

蘇景雲身體一僵,他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

枕邊的人明顯感到他的動作,有些緊張起來,看向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也看着她,目光有些心疼,半晌,他對她說:“宸王那邊情況不大好,皇上下令讓我帶兵營救。”

她愣在那,緩緩道:“什麼時候。”

“翌日。”

“多久回?”她的眼裏有淚光浮動。

多久?他又如何知道?時間是一定久的,沙場上的事,回不回的了都還要看定數。

他忍了忍,儘量裝作沒事的樣子,撫上她青絲,說:“當你的頭髮到這兒的時候,我就回來了。”他將手從她的肩移到了她的腰。

她想要嬌嗔地瞪他一眼,說“誰要你回來啊!”,卻止不住那不斷落下的淚珠,這些淚珠,浸溼了蘇景雲的心。

他心疼地抱緊她。撫着她的背。

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人安靜了,他知道她睡着了。

翌日

他醒的早,再也睡不着了,懷裏的人卻是睡得異常安穩。他不打算叫醒她。去了院落。

一切完事後,他回到房內,細細地端詳着杜婉,眸中是一片不捨。蘇景雲知道他該離開了,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她一直盯着他的修長的背影,目送他的離開。

她用口型對着他的背影說,我等你……

門外

“參見北辰將軍。”衆將士單膝叩見

“走。”

……

聽着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下。她等他。

杜婉沒有叫侍女服侍,隨意換上了一件水粉色的羅裙。還是將發隨意束在身後,就走出房。想在院落走會兒。

杜婉的眼眶紅了,她看見滿園植滿了她最喜歡的杜鵑灌木,現在是秋季,沒有開花,卻是很綠。

她看那最顯眼的一叢上有一張信紙,她走過去,雙手有些顫抖地拿起,墨跡已幹,黑白分明。

婉兒,我做的只有這麼多,你會開心嗎?等我回來,勿念。

--- 蘇景雲

勿念?怎麼會勿念?她將信緊緊地拽在手裏,眸中夾着淚水,淺淺地笑了。

他走了,留下了滿院的杜鵑花。

從此,她每一天都精心地照料着這些杜鵑灌叢。

“夫人,還是讓奴婢們來吧。”丫頭紫蘇想接過杜婉的花澆(古代用來澆花的瓦器)。

“不了,這些杜鵑不需要你們照顧,我自己來就好,還有,你跟府裏的人說,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動這些花。”

……

春夏,秋冬,花開,花落。

今夜伴着花香,枕着他送的花簪睡去,安慰自己他馬上就會回來。

翌日照看着杜鵑,四處打聽着他的消息。

她凝神凝眉,白鷺滑過青天,和雲霞在半空嬉戲。

她徘徊躑躅,羅裙分開樓下柳色,有穿影流鶯,掠水雙燕,滑過長空。

又是一年夏,她已二十五歲,他已二十八歲。

杜鵑花又全開了,很好看,有她最喜歡的血紅色,有淡紅,杏紅,雪青,還有白色。

她正好穿了一件雪白色的羅裙,一頭青絲披落及腰,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卻透着一種憂鬱的情緒,讓人心疼得想把她擁在懷裏。

她坐在院落,看着手中那把杜鵑簪,彷彿看到了蘇景雲那張俊朗的容顏,他在對她說:“這個杜鵑簪,要永遠和我的婉兒在一起”他在對她說:“等你的頭髮到這兒的時候我就回來。”……

可是,景雲,我的頭髮已經及腰了呀。你……爲什麼還不回來呢?……

她在紙上一邊又一遍留下娟秀的字跡:

待我長髮及腰,

將軍歸來可好?

此生君子意逍遙,

怎料山河蕭蕭。

天光乍破遇,

暮雪白頭老。

寒劍莫聽奔雷,

長槍獨守空壕。

醉臥沙場君莫笑,

一夜吹徹畫角。

江南晚來客,

紅繩結髮梢。

……

景雲啊……你還好嗎?

杜婉28歲,蘇景雲31歲

她畫了一幅畫,畫的是院落杜鵑花開,一個騎着戰馬的穿着戰袍男子凱旋而歸,一個穿着水藍色羅裙的女人出門相迎。

她執筆在信紙上寫下:

杜鵑花香,君在何方?

她喚來飛鴿,將信紙綁在它的.腳踝上。向窗外的藍天放去。

它會飛到哪呢?他收的到嗎?

她苦笑,她請家父多次進宮,向皇上問蘇景雲的情況,可皇上卻始終沒有答覆。

突然腹痛如刀絞,她不讓丫頭們跟着,又沒有力氣喊人,便沒有了知覺,倒在了地上。

醒來後,紫蘇一臉着急“夫人,夫人,您醒了!您現在還難受嗎?”

她搖搖頭“好些了。”

“大夫說您腹痛又犯了,比以往還要厲害,必須臥牀七個月。”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什麼?”杜婉作勢就要起來,她的那些杜鵑花這三天沒人照看

“夫人使不得,您不能起呀!您要有個什麼閃失,等將軍回來了,女婢怎麼跟他交代啊。”紫蘇慌了,急忙跪下。

“將軍?”杜婉笑笑,“多少年了,你可是見他回來了嗎?”紫蘇捕捉到她笑容的苦澀,嘆了口氣。便不再好說什麼。

“您是要看那些杜鵑吧,它們好着呢,這三天天氣好,我扶您去吧。”

……

冬季,幾年來第一次下冰雹,下了一整夜。

一夜醒來,花全部死了,在它們灰敗的身影裏,看不到那昔日的嬌豔。

杜婉呆呆地站在院落,看着這不堪的景象,她的杜鵑花,她用盡心血去呵護的每一朵杜鵑花。只是寄託着那一絲對景雲的念想 ,現在,連這一絲念想都斷了……都斷了……

腹痛難堪,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她疼的喘不過氣來,身體如同落葉般向後方倒去。

突然感到有一隻結實的手臂接住了她,她的腳底懸空,身體傳來的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陣陣溫暖……她聽到他在急切地喚着她,

婉兒!婉兒!

他回來了,她沒有做夢。意識中她知道自己被抱到了牀上,她輕輕地揚起了嘴角。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他,他在她的牀前,枕着她的手臂睡着了,想必也是累了。

他感受到她醒了,忙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他那雙疲憊而深邃的眼眸,他看到了她那雙和原來一樣清澈的眼睛。

淚光暗涌。

她輕輕地從枕頭裏拿出了那把杜鵑簪,對着他笑,它和我永遠在一起……

他心疼地抱緊她,她瘦小到他害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 他說,我想你了。

他何曾沒有想她,這幾年,在戰場上,他是將軍又如何?,他要承擔的自是比底下的將士要多。

他苦,他累,他疼,他餓。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垮,他還有她。

她突然仰起臉,對着他傻笑道:

景雲,杜鵑花好香啊……

全文終

待卿長髮及腰,

我必凱旋迴朝。

昔日縱馬任逍遙,

俱是少年英豪。

東都霞色好,

西湖煙波渺。

執槍血戰八方,

誓守山河多嬌。

應有得勝歸來日,

與卿共度良宵。

盼攜手終老,

願與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