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聽莜麥鈴鐺聲抒情散文

在我的家鄉，家家戶戶都種植莜麥，一壟壟、一塊塊、一片片的莜麥滿坡滿地。經過天地精華、陽光雨露的醞釀，莜麥奮力拔節，身軀日漸成熟，那串串莜麥鈴鐺，就像少數民族少女服裝上的配飾，隨風飄擺的時候，宛如無數的小手臂向鄉親們招手致敬。

聽母親講，我出生的時候，正趕上三年困難時期，母親沒有奶水，就是憑着一滴滴的莜麪糊糊把我餵養長大。之後，莜麪一直伴隨着我的成長，每天，莜麪窩窩、莜麪囤囤、莜麪魚魚、莜麪塊壘、莜麪餄餎等各色花樣兒的莜麪飯食都是我最喜歡的。外出上學的時候，母親爲我準備的乾糧大多也是莜麪食品，什麼莜麪山藥餅子、莜麪炒麪、莜麪鍋貼等等，莜麪的養分和知識的養分被我雙份汲取。時至今日，莜麪仍然是我每天餐桌上的佳餚。我對莜麥、對莜麪一直心存敬畏，虔誠地面對每一壟莜麥、每一碗莜麪。

金秋八月，當一塊塊莜麥田漸漸褪去綠色、青色，一株株莜麥相擁着，平平展展，黃澄澄地立於田間，任由溫暖的太陽光籠罩着撫摸着。陣陣清風吹過，那掛滿鈴鐺的莜麥隨風“刷”地一溜擁過來，又“刷”地一下襬過去，隨着麥浪波涌，成千上萬個小鈴鐺爭先恐後摩肩碰撞，演奏出一曲顆粒飽滿的交響樂，這是秋天裏從大地深處唱響的充滿希冀的歡歌。鄉親們說着、笑着、忙碌着，盪漾在莜麥鈴鐺的“刷刷”聲音裏，豐收的'喜悅掛上了眉梢。

在村裏，父親收割莜麥又快又淨，堪稱“高手”。父親在開鐮之前，總是先仔細地磨鐮刀，等把鐮刀磨鋒利後，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將上衣的兩管袖子系在腰間，往地的那頭瞅瞅，然後認準地壟，往手心唾口唾沫，彎下腰，揮起鐮刀，一進一退地向前而去，只聽得莜麥鈴鐺伴隨着鐮刀的“刷刷刷”聲過後，留下整整齊齊的莜麥茬，精神抖擻地立着，潔白的茬口幾乎在同一水平線上。對撒落地上的莜麥鈴鈴，父親總要彎腰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麥堆上，即使伴着四散的汗珠，也難掩父親內心激動的神情。我曾問父親：“這麼幾畝大塊莜麥，掉撒幾個鈴鈴，還值得你撿拾啊？”父親一臉莊重：“莜麥是咱農民的根，別小看這一串莜麥鈴鈴，咱們莊戶人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都是它帶來的，捧着莜麥鈴鈴就是捧着你自己的生命啊！”

走近那些默默站立的莜麥，清香的氣息濃烈撲鼻，直沁心脾，凝神屏氣看着它們，彷彿審視一位熟悉的老朋友，莜麥鈴鈴那微揚的燕尾，就像打出了一個個充滿自信的成功手勢。我蹲下身子，伸手撫摸串串莜麥鈴鐺，宛若捧起了母親端來的一碗莜麪的清香，溫潤的感覺遊走全身。我閉上眼睛，細細聆聽莜麥鈴鐺的竊竊私語，就像感覺到了秋天的心音，飽滿、沉穩、純潔、透明。

這“刷刷”悅耳的聲音，悠遠聲長，讓我和鄉親們百聽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