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牙兒經典隨筆散文

晚上出門，那一牙細月格外讓人愛憐。風也暗自歇息了，前兩天黃沙攪日，晚飯後人都沒法出門。

“好可愛啊，月亮也是剛剛出來的好。”美好的東西，在誰的眼裏都是美的。除非這人眼有毛病。

“可不是，小貓，小狗，小羊，小豬，那一個小的時候都可愛。”從小月牙，到小狗小貓，過渡得挺自然。

“也不盡然，小孩兒剛出生可不都好看。不過，小時候醜的，大了到美；小時候美的，大了就不太好看了。”她想到兒子，剛生下是挺順溜的，沒有有些嬰兒的“老漢”樣兒，現在大了，看上去怎麼沒小時候可愛了。或許，兒子沒有小時候聽話，幾句話不對頭，就會頂撞起來的緣故吧。

“到是啊。事情都在變，沒什麼是絕對的。只不過，有些事情普遍些吧。”他的心思忽悠一下到了辦公室裏，到了會場裏。

上午聽學習交流發言，他是最認真的幾個之一。他是贊同最後首長的講評意見的：“雖然大家都表現的比較真誠，但是沒有深度、沒有認真思考、沒有自己的話。網絡上的東西，那兒都有，學習借鑑一下是可以的，但那不能成爲自己的思想。”要他說，有些個發言就是空洞無物，還有個幹事的發言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拍馬屁，阿諛之詞聽着都難過，他竟然敢在大會上宣講出來，可見，一些人學習的目的工作的目的爲何！可惜，自己沒有權力，如果自己是領導，這樣的人，一定得從重要崗位上拿下來。

或許你會認爲他這樣的感受有些偏頗，其實不然。任誰要是在現場聽這種發言，不吐也得嘔。“我們處長爲了搞一份高質量的文件，加班加點；首長們爲了做好大家的XX事，費盡心力”等等。處長加班說明了什麼？一是平時工作效率不高，二是有你這樣沒用的幹事嘛。至於領導爲大家辦事，這是本分，這是責任，這是當官的義務，不然，要領導幹部做什麼！

……

紅綠燈閃爍，十字路口提醒他會場已經遠去。“轉轉？”“轉轉。”她的同事大約是跑了一大圈回來吧，看得出路燈下腦門上泛出的汗。

月牙兒跟着他們走過了十字路口，嘴角兒翹得好高。“看它笑着，像有什麼喜事似的。”

“是啊，它是沒什麼心事，只有我們人，天天在心事裏打轉轉。放下這個事，就是那個事。”他瞅瞅笑着的一彎淺淺月牙，又看着路邊榆枝上鼓鼓的黑苞苞。想着，這個春天終於要來了。

“不能想像的是，如果人沒事，那又該怎麼過？”他繼續說。還從來沒想過真沒事是什麼樣子。好像生活裏從來沒有過什麼事沒有的時候。就像從來沒有過身體上一點毛病沒有的時候。春天來的時候萬物蘇生，也是各種病症流行的時候。下午跟幾個同志一起去醫院看望一位住院病號，她是因爲肺炎住院的。到醫院看到那位的`精神狀態還不錯。她說也沒咳嗽，沒什麼的，高燒了兩天來一看就說是肺炎了。又說大家都忙還看什麼。他說，你好不容易住一次院，我們還不來看看，這不是怕沒機會嘛。大家都笑。過後想想，自己的這個話也還挺有些意思，即說了她平時的健康，也說出了今後希望她不再生病的願望。其實看病的時候，他在心裏嘀咕了一下，會不會被傳染什麼病呢，因爲這幾天他還吃着感冒藥呢。

“那還不好嘛，休息啊，做點好吃的啊什麼的。”

“人也不能總爲了嘴吧。比如還得學點兒什麼。想到些東西寫下來啊，跟朋友聊聊天交流交流都不錯的。”他覺得她們上班平時沒事，是應當學點兒什麼的。天天上班就是閒諞瞎說，如果是他，這樣乏味的日子肯定是呆不下去的。

“還學什麼啊，快退休了。”

“快退休了怕什麼的？你看人家佔姐，退休之後纔開始寫作，現在長篇小說電視劇都寫出來了。還有許多人，都是從退休纔開始學習呢。”

“那是人家有天賦，咱不行。”她就喜歡做些簡單的事情，當這個學那個的，算了吧，費那勁幹嘛。

“誰有天賦啊，成功都是堅持下來的。”他聽過佔姐說她一開始的作品，被人批的一塌糊塗，但她對所有批評都接受。她的一句話很有道理，說我作品不行沒什麼，只要不說我這個人不行就好。說她，他亦汗顏，自己堅持的也夠不好。

“你堅持就行啦，一家有一個夠啦。”他剛想到的話，就被她拋了過來。月牙兒的嘴角更彎了。

“行行，咱就這樣吧。不是說知足常樂嗎，只要沒有什麼大事，就這麼着吧。”堅持不堅持的，誰也無法作了別人的主。自個兒心裏沒有動力，別人是使不上勁兒的。他在路上頭一次聞着了春天。呵呵，春天是有味兒的――那種從地底下涌出來的，或者從遠處的河流裏洇過來的，或者從樹枝兒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只有春天到來纔有的味兒。這種味兒在大城市裏已很難聞到。只有鄉下或者像他所在這麼獨特安靜的小城裏才得以保存。每年，春天來沒來，他主要是靠這個味兒來分辨的。

“春天到了。”他看了看天，月牙兒被房檐遮住了，但他知道它一定知道。

“看到了，樹溝邊兒上的冰草都冒芽兒了。中午棉襖穿不住啦。”真是個亂穿衣的季節。早晚羽絨服，中午只能套個單件。就那樣一走還冒汗呢。她們中，有些年輕時髦的小媳婦都着單衣了呢。

“按說，真正進入春天還得些日子的。還是捂着點兒吧，老同志了，要自重嘛。”他是不能不捂的。這個年齡，不讓疼困拿住腿腳，纔是最重要的。好看，那都是過去式了。

“嗯嗯。有點熱了呢。”她穿着羽絨服，不熱纔怪。廣場上嗡嗡隆隆的音樂裏跳來蹦去的人羣裏，好多就穿一件單衫呢。

“這就是晚上走走的好處啊。這是散步最好的時候，不冷不熱，沒蒼蠅蚊子，多好。”月牙兒又悄悄地跟上來了，和他們一起看着廣場上翩翩起舞的人羣。

他們順着跳舞的場面邊上走過去。那些輕快的舞步在他們心裏跳動着。但這時候，最讓他們享受的還是不緊不慢的腳步，是清新爽朗的空氣，是剛剛鎖上門走出來的那個簡單的家。

“月牙兒真細啊，雖然圓了也挺美，但真沒有現在這麼叫人有一種纖細的感受。”這種感受當然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好像過去從來沒有這麼注意過這麼細小的月牙兒，像是笑着的脣，又像是笑着的眼。

“真是的。”迎着月牙兒的時候，已經能看到自己家的窗戶臺了。她也像月牙兒一樣臉上漾出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