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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遊天池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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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寺始建於明萬曆年間,其間又在嘉慶六年,咸豐十六年,光緒二十七年大修過。該寺於1958年“破四舊”時被夷爲平地。

重遊天池寺散文

第一次遊天池寺是1979年。那一年,善男信女們自發組織起來,建天池寺,其熱情之高真是空前絕後。舉行奠基禮的那一天,天池寺四周的山頭上,萬頭攢動,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一點也不顯得誇張。可是,天池寺剛竣工,又被冠以宣傳封建迷信的罪名給拆毀了。

後來,我在山下的中學裏教書,幾乎每年都帶學生來這裏搞過野炊。那時候,天池寺是一片廢墟,映入我們眼簾的只有殘破的石碑、石菩薩,還有一對被打掉了下顎的石獅子。

據說,天池寺最興盛時有四十八間房,有一百多位和尚,信衆們捐獻的土地,能坐收一百多石糧食。那時的天池寺在下川東頗負盛名,香火之旺盛,香客之多,堪追奉節縣的白帝廟。

前不久,聽說天池寺的重建即將落幕。拆毀一座廟只須幾天,要建好一座廟得花好幾年功夫。在這幾年裏,爲何我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呢?是我閉目塞聽,還是人們對天池寺的重建已經不再熱心?一打聽才知道,1958年以後,天池寺拆了建,建了拆,經過數度折騰,如今人們已經麻木,天池寺拆不拆,建不建,他們覺得與他們毫不相干了。但時隔三十年未曾去過那裏了,我還是想先睹爲快。

陽春三月,山下的杜鵑早已凋謝殆盡,可山上的杜鵑才含苞怒放。遠遠望去,那成片成片的杜鵑,有如一片片跳動的火苗,在松樹林裏跳躍升騰。山上還有品種極爲稀少的白杜鵑,它們散落在綠樹叢中,像寒冬裏綴滿枝頭的朵朵雪花。

上山途中,除了觀看白的和紅的杜鵑,還有鳥兒們的比歌賽嗓。鳥叫聲中,偶爾還夾雜着一兩聲雞叫。蟬鳴山更幽,有鳥兒和公雞的叫聲相襯托,大山顯得更幽靜了。置身在這鳥語花香的大山裏,從塵世帶來的煩惱,一下子就被拋到爪哇國去了。

爬上山頂了。站在這海拔近一千米的山頂上往南看,五朵雲山橫亙在天的盡頭。時隱時現的盤山公路,像綢絲帶一般飄忽在大山之間;三峽水庫宛若一泓碧綠的山泉,靜靜地流淌在大山腳下。站在這裏一看就明白,古人之所以選擇此地修建寺廟。一是這裏既處於銀河、壩上、馬河和桂花四村的交界處,又是龍洞鎮的正中心,可方便善男信女們前來禮佛。二是從老場鎮出發,順着山谷迤邐而行,兩個小時即可到達此地,每到酷暑時節,還可以方便場鎮上的人來此消夏避暑。

站在山頂向北眺望,雄奇巍峨的龍洞最高峯——海拔一千八百米的鍋底包山,擋住了我的視線。

站在山頂上環顧一週以後,我來到了天池寺的正前方。剛剛落成的天池寺,雖然沒有百年古剎的清幽和雄渾,但幾位熱心人憑着一腔熱血,在這荒郊野地裏整出的三十多間房子,一進入我的視野,還是讓我的心不禁爲之一震。

大門右側安放着一口大鐘,左側安放着一面大鼓。寺廟生活就是晨鐘暮鼓,青燈古佛。每天傍晚,和尚的唸經聲、鐘鼓聲、佛樂聲,數聲齊發。置身其中,那梵音讓我這顆躁動不安的心立刻靜如止水。駐足聆聽,靈魂如歸,彷彿卑微的自己也隨着佛樂緩緩升上了天堂。

天池寺的左側是一片空地,和尚介紹說,這裏還將修建大雄寶殿。寺的正後方地勢較低,從外觀上看一共有三層,頂層與其他建築平行,是爲香客們準備的飯廳,下面兩層是寮房。

進入寺內,最吸人眼球的,是鑄造有天池寺三個大字的香爐。這樣的香爐一共有兩個,是信衆們捐助的,每個造價近三萬元。寺內建有佛爺、觀音、祖師三大殿。因菩薩是普照世人的,不允許世人照菩薩,故殿內那栩栩如生的菩薩像,只有親自前來才能一睹尊容。

從廢墟中發掘出來的殘碑,目前還堆放在寺內一角。其中有一塊保存最完好,內容也最豐富。從這塊石碑上,我們可以看到天池寺成於大明萬曆年間,已有近四百年曆史。碑文中說,天池寺:“前鎖雙峽洞口,後排五子仙峯,左右有長青之鬆,邇遐不息之水,殆梵剎勝境也。況界聯奉雲,香火堪追夫白帝廟。籠煙霧,威靈更甚。”

碑文上所描寫的是天池寺的遠景,而不是近景。“雙峽洞口”,指的是瞿塘峽和巫峽的進口——夔門。“五子仙峯”,指的是雲陽老城背後的五峯山。因五峯山附近有“棲霞宮”,傳說著名道人張尚風曾在那裏得道成仙,故稱五子仙峯。這塊功德碑無刊刻時間,但捐款人裏面,有我們程氏宗族六位祖先的名字。程氏祖先於康乾時期從湖廣遷入四川,這六位祖先分爲三輩人,由輩分推斷,他們所處的.時代距今約一百五十年左右。他們居住在今紅獅鎮的梅柏村和向陽村一帶,可見天池寺的影響並不侷限於當地。

走出寺門,我最想看到的就是天池寺的水池。它位於天池寺一側的山埡裏。我原以爲這天池寺,一定有一眼常年往外冒水的山泉,殊不知,這池裏裝的全是從天而降的雨水。也許天池之名,就是這樣得來的吧?令人稱奇的是,這池子儘管靠老天爺施捨,卻從未乾涸過,即使在香火最旺用水最多的時候,也是如此。

看完水池,我就來到了駝子和尚的塔前。傳說駝子和尚生前能騰雲駕霧,來無影去無蹤。他圓寂後,其肉身被火化,其骨灰就安葬在這塔裏。在天池寺的所有墓碑和石塔中,駝子和尚的這座石塔保護得最好,層級也最多,雕工也最精細。由此可見,駝子和尚在世時,影響確實是最大的。駝子和尚塔側的大墓,也被盜墓賊挖成了一個大坑,碑石散落一地,但駝子和尚的塔卻完好無損。據說在天池寺的所有和尚中,駝子和尚的道法最高,估計人們怕他報復,因而不敢輕易動這個塔。

我只知道天池寺最後一代方丈法號果成,問天池寺歷代方丈的法號,無人能答。問駝子和尚的凡名叫什麼,法號叫什麼,也無人知曉。再加上塔碑上的字跡已經模糊難辨,因此,這座石塔究竟是不是駝子和尚的,還需要認真考證。

靈官廟,是距天池寺約二十米的一座小廟。廟前這兩隻石獅,原是天池寺的鎮寺之寶。這兩隻石獅的下齶曾經被人敲碎,是後人補上去的。小時候常聽老人說,這兩隻石獅雕刻得活靈活現,它嘴巴里那顆石珠,伸手進去可以把玩,但就是拿不出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當初石匠們是怎樣將這顆石珠放進去的。後來,這兩隻石獅的下齶之所以被人敲爛,估計就是爲了取出裏面的石珠吧。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到處都刷着這樣一條標語:“破舊立新,不破不立”。爲了破除迷信,鄉村的寺廟一夜之間都成了廢墟。佛教也作爲封建迷信被肆意踐踏。佛教的因果報應和來世思想,縱然帶有迷信色彩,但它卻是教人行善的。隨着舊思想被破除掉的,還有人們對生命的敬畏之心,還有人們的同情之心。舊思想被破除掉了,但新思想卻並未立起來。從此,人們信仰缺失,精神空虛,拜金主義便迅速佔領了他們的大腦空間。爲了發財,地溝油、毒奶粉、毒蔬菜都可以成爲他們掙錢的工具。

錢學森說,一個國家經濟落後了,十幾年時間就可以趕上去。如果風氣壞了,就是幾代人也難以恢復。

六十年前,天池寺毀了,可是人們心裏的天池寺還存在。如今,天池寺又恢復了,可是人們心裏的天池寺卻坍塌了。天池寺由拆到建,我們付出了六十年的代價。那麼,我們心裏的天池寺要重建,得花多少個六十年呢?

臨下山時,寺裏的和尚口唸“南無阿彌陀佛”給我送行,並期待我再次造訪。天池寺的硬件已經大功告成了,但文化的挖掘工作還任重而道遠,我希望再次造訪時,能有人消除我本次遊覽時產生的種種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