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瀟瀟散文

彷彿一個受了委屈而憋了很久的婦人，沉悶了許久的老天爺終於在今天嚎啕大哭，哭的那個傷心，似乎要把這一個夏季憋的痛苦全喊出來。於是，暴雨傾盆，就在距離我兩米遠的窗外。

夜，悄悄深了，不覺間，我站起來，走到窗前，聽雨。遠處有閃電頑皮的孩子般來回亂竄，雷聲如笑聲，不間斷地響着。到是那雨聲不遺餘力地嘩嘩着，似乎在提醒人們要早點休息。雨珠順着風勢拍打着窗櫺，再加上雨珠擊打樓頂的啪啪聲，使我不禁想起小時候聽雨的情景。

在我很小的時候，家裏住的是草屋。土牆，是用一層層黃土和着白石灰一錘錘夯出來的；草屋，稻草蓋頂，厚厚的，密密的，冬暖夏涼。春季落雨時，細密的雨點打在稻草上面，都是輕輕的嘆息，要是雨勢小一點點，那就輕的幾乎聽不到了。到了夏季，暴雨多了，屋外聲勢浩大的雨聲，經過厚厚稻草的阻攔，也變得溫柔了許多。只有那調皮的雨滴蠻橫地穿過好幾層稻草的防線擠進來後，滴落到屋裏的地面上，我才發現今天的雨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擠進來的雨喜歡搞破壞，於是，我們常常要用臉盆、面盆、小鍋，甚至吃飯用的大碗對付這些頑皮的雨滴。要是滴下來的多了，就會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音，格外悅耳，像極了後來聽到的揚琴聲，使得這個燥熱的夏多了一份別樣的美麗。好聽固然是好事，但是會溼了衣服，髒了地面，於是，什麼時候能住上琉璃瓦的磚房就成了我兒時最大的夢想。

果然，過了幾年，父親拿出攢了十多年的錢，蓋起了新房。紅磚灰瓦，屋脊上覆一層鋼塑琉璃瓦，氣派極了。可是住進新房三個多月，滴雨未下，心裏實在是遺憾極了。於是，當村裏的那羣神漢巫婆們成羣結隊焚香求雨時，我竟然在心裏默默爲他們加油助威。

不知道是他們的誠心還是我的祈禱感動了主管降雨的龍王爺，反正不出三天就落雨了，並且一落就是三天。我就坐在小板凳上，坐在檐下，手託着腮，聽雨。

那雨珠像極了長腿的小兔子，嘟嘟嘟地從天空跳下來，伶伶俐俐地落在屋頂上、樹梢上，以及院子裏的石磨上，發出歡快的哈哈聲。我以爲他們一定是極爲快樂，並且我也聽到了屋頂的快樂，尤其那幾片琉璃瓦，笑聲格外清脆。屋檐下的雨珠玩得更是放肆，爭先恐後地拉着手往下跳，很像那些膽子很大的玩蹦極的青年勇士。院子裏那些先落下的雨珠慢慢聚成水汪，後來的'跳下來，就被緊緊地抱住，咕咕地說笑着，放眼望去，院子裏熱鬧極了。

再後來，慢慢長大了，落雨時少了孩提時盼雨的歡欣，多了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哀傷。少年才識愁滋味，青春期裏強說愁。

記得有次大雨，下得很大，幾乎看不清天地，世界白茫茫一片，如在煙裏，如在霧中。不懂愛情的我和她大吵一架，事情的起因真的記不清了，不過隱約可知是一件極爲簡單瑣碎的小事。也許是她問我“你真的很喜歡我嗎？”我沒有認真回答，只是哼了一個字“嗯”；也許是她問我昨天穿了什麼衣服，我沒有回答上來。反正她說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歡我，爲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當時也不知是搭錯了哪根筋，我隨口就說：“好，不在一起就分開了。”

哪知就這一句話惹惱了她，她哭着說：“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開始還笑嘻嘻地“怎麼了？真的生氣了？怎麼搞得那麼像演戲啊？”後來，她開始推我，我不知怎麼的，忽地站起來，“走就走，我還不信離開你我就活不下去了！”說完我就走出教室，走進了茫茫雨幕裏。

那場雨好大啊，我身上的衣服轉瞬就溼透了。她跑出來，哭着爲我撐開傘，“你個笨蛋，你怎麼那麼笨？”我一把推開她，“我就是笨，你去找個聰明的吧！”義無反顧地走了。

大雨如注，打溼了我的頭髮，我的睫毛，以及我的呼吸。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裏也被這湍急的雨柱擊中了，酸酸的，澀澀的，還有一些痛。眼裏也有什麼東西噴涌而出，幸好這大雨遮住了這一切，以及我心裏瀰漫的無邊無際的憂傷。我就這樣在雨中一步步走回宿舍，留在身後的，是她無助而哀痛的哭聲，以及那漫天飛流直下的雨聲。

當然，沒有那場雨，我們也走不到一起，因爲，初戀時，我們真的都不懂寬容，不懂忍讓，不懂愛情。

到後來，戀愛了，結婚了，偶爾遇到落雨的日子，我還是常常喜歡站在窗前聽雨。尤其是落雨的夜裏，四周一片靜謐，遠處樓房的窗都沉寂在無邊的夜色裏，雨聲潺潺，洗滌着一切浮躁的東西。我似乎看到每一棵樹和每一座房子都在微笑着，享受這份天賜大禮。雨中的清爽陣陣襲來，讓這個落雨的夜變得格外靜美。那清清脆脆的聲音會認爲想起往昔那些雨中發生的故事，以及那個曾經坐在屋檐下，手託着腮聽雨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