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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一支殘荷的圓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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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爲,荷的美只留存在夏日的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直到不經意間瞥見那一池歲寒的枯黃。

深秋,一支殘荷的圓滿散文

它們走過盛夏的絢爛,如今在秋風中斂盡芳華,把熱鬧歸於沉寂,只剩下滿池枯瘦的枝葉,在微風搖曳中託舉着一個個乾枯的蓮蓬。

這個季節的荷,輕盈,殘缺,兩個極端的存在,反而最是圓滿。

記不清,荷的第一片花葉是從什麼時節開始凋零的,當滿池的繁華不再,呈現於我們眼前的,卻半是蕭條,半是如詩的殘荷清骨。

元代詞人劉秉忠就十分鐘愛這清美的殘荷景象,爲此寫了很多的詞,我偏愛這一首:“幹荷葉,色蒼蒼,老柄風搖盪。減了清香,越添黃。都因昨夜一場霜,寂寞在秋江上。”

看一眼秋江上的殘荷,雖然是秋水深寒,枯寂無聲,卻彷彿能看到荷驕傲的靈魂盛開,躍動、幽香。

它們凋零得是那樣孤傲勇敢,以致褪去滿身的青綠才顯露出寧折不屈的傲骨。

哪怕紅顏不再,形容枯槁,倔強瘦削的枝幹依舊在風中搖曳生姿,即便被狂風折了筋骨,一半沉入水中,一半依然傲立在天地之間,永遠那麼“亭亭淨植”。

《紅樓夢》有一回講到大觀園中,寶玉嫌池中荷花衰敗,想叫人拔了去。黛玉見殘荷靜立池上,猶有風姿,趕忙對寶玉說:“我最不喜歡李義山(李商隱)的詩,只喜歡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殘荷了。”

殘荷中聽雨,朦朧中自有詩意,但也需要我們擁有獨對內心的勇氣

水陸草木之花,羣芳鬥豔,盡態極妍,唯有那一池殘荷,沒有奪人之姿,卻有鬼魅之態。殘荷之美,傷不沉淪,恨不久留,遠離喧囂,淡然自在。

殘荷確實是美的,要不然爲何從古至今,總有那麼多畫家名流癡情於它?

只看那瘦的枯枝,黃的敗葉,重重疊疊,似是孩童隨意揮就的塗鴉,線條交匯,點面交雜,影影綽綽,偏又看不真切,只知顏色濃厚的是殘荷,顏色淡漠的是倒影,隨便拍下一幀都具備水墨的寫意。

其實殘荷本身就是一幅畫,有自然的力量去雕琢它。畫家還未出現之時,它就已經靜靜地躺在大自然的`畫布之中了。

畫家吳冠中晚年的時候畫了許多的殘荷圖,清瘦的枝葉、倒折在水中的暈影,筆墨的濃淡之間,總能讓人忘記秋天的蕭索,留住空靈縹緲的殘荷景象。

面對滿池的殘荷,吳冠中總忍不住心中的驚喜,他說:“荷塘中大塊小塊葉片之交錯,曲線直線穿插之繁雜,連倒影也已被保衛進葉叢中,難分水上水下,似乎我只是葉底的昆蟲,迷途於花葉的迷宮。”

殘荷給了藝術家們太多的靈感,而藝術家們則透過殘荷把更美的意象展現在我們的眼前。

所以有人看到殘荷之後,心生感慨道:“堅守着一份生命美麗的本質,清美的傲嬌韻意,在深秋的水裏無意雕琢卻成了攝人心魂的風景。”

其實,殘荷不殘,它的一生是完整的。

它經歷過冬天的孕育,春天的滋養,在盛夏絢爛綻放,在深秋獨自凋零,一年四季,不過是生命的一次輪迴。

人生也如此,將寂寞坐斷,纔可重拾喧鬧;把悲傷過盡,纔可重見歡顏;把苦澀嚐遍,就會自然回甘。荷殘了,卻不是生命的終結,它將承載着生命的負重,孕育着下一個新生的開始。

不信你看,在滿池的殘枝敗葉當中,一個個孕育子實的蓮蓬輕輕晃盪着,偶爾低下頭顱,烏黑堅硬的蓮子便趁機溜出溫養自己的房室,“撲通”一聲輕響,入水的蓮子在秋江上蕩起一陣小小的漣漪。

或許明年,或許千年,埋入地底的蓮子,又將在盛夏綻放,在深秋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