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怎圓散文

夜深了，透過陽臺，天邊星星一望無垠。靈娟轉進房間，拿了一件長袖外套披在肩上，順便給兩個熟睡的孩子攏了攏被角，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一個人在小區像孤魂一般漫無目的地遊蕩……

靈娟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深夜獨自漫步，望着滿天調皮的星星，多像兩個兒子可愛的眼睛，眨個不停。靈娟輕嘆一聲，種種無奈與悽苦，又要向誰去訴說？兩個孩子還那麼小，一個六歲，一個三歲，總是用純淨的眼睛看着自己說：“媽媽，我長大了保護你”時，溼潤的總是自己的眼角。

小區有一條小道，兩邊是差不多高大的桂花樹。正值八月，金桂飄香摻在夜風裏，讓人如癡如醉。往事，一幕幕又躍然浮現於心間。對月停步，輕輕坐在樹旁的小凳子上，任往事的畫面，在腦海瘋狂地肆掠。

那年，十八豆蔻年華，遇見了初忘，也就是現在的老公。他長得高大、帥氣、且不失體貼。身邊的小姐妹，都羨慕靈娟能找到這麼好的男朋友，就連靈娟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於是，順理成章地結婚並且很快有了孩子。照理說，這樣的生活充滿了甜蜜，充滿了幸福。畢竟一個女人有了家，有了孩子，那就是一生最美的開始。可靈娟哪裏知道，這一切，只是沼澤泥潭前的一處吸人眼球的美景，走近，才知道前面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初懷身孕，老公每天小心翼翼，無微不至地照顧着自己和肚子裏的寶寶。就連衣服，也由在外打拼了一天的老公回家洗。靈娟也是個知冷懂暖的女子，自己的老公如此寵愛自己，自己哪裏忍心讓他如此辛勞？都說婆媳關係是天下最難相處的，可是自己也即將臨盆，老公又要顧着生意掙錢，又要回家照顧自己，這樣總不是辦法。當老公建議說讓婆婆來照顧自己時，靈娟很欣然的答應了。

婆婆初來第一天，拿了好多家裏的特產，樂呵呵地分給鄰居們嚐嚐，大家都羨慕我遇見了一個好婆婆。手腳勤快的婆婆，總是把家裏家外弄了個乾乾淨淨。靈娟也覺得幸運，婆婆並沒有她人口中所說的不怎麼衛生的習慣，而且待人和善，相處下來肯定是會很輕鬆的。老公也告訴靈娟：“我媽一直吃苦耐勞的，人也節儉，有時話會多一些，你要多擔待點。”靈娟乖乖的點點頭，告訴老公：“我會把咱媽當自己親媽相處的。”

每天帶着婆婆逛菜市場，幫着擇菜做家務，儘量讓婆婆沒有可挑剔的地方。靈娟有一天買菜回來，不小心把零菜放在了牀頭邊的紙盒裏，平時也是這樣順手放在那裏，下次買菜再拿去花便是。婆婆吃了晚飯後，進到房間不知是尋找什麼，看到了剩下的幾十塊零錢，便告訴了靈娟的老公：“看你娶的這個女人，未免也太敗家了，這裏也藏着錢、那裏也藏着錢。自己又沒本事掙錢，把你的血汗錢，當自己的私房錢使。”這話，無意間被靈娟聽到了，那顆全裝着美好的心，重重摔在地面，一地碎片。

很快到了孩子降臨的這一天了，全家人都開心着，尤其是初爲人父的老公，笑得像個孩子。只是，這喜悅還沒開始幾天時，烏雲再次飄到靈娟的天空。孩子一直母乳餵養，有些生理性腹瀉的症狀，但去看醫生，醫生說母乳餵養的孩子這都屬於正常的現象。婆婆卻跟老公說：“這是你女人懷着孩子，還吃梨子的原故，現在好了吧，孩子拉肚子了吧！”雖然初爲人母，靈娟還是看了一些育兒書的，像孩子這種情況屬於正常，再說了和懷孕吃梨子，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去。可是婆婆當着自己的面說是自己的錯，自己心裏還是憋了一肚子的無名火，但一直壓制着沒有發作。

終於到了滿月這天，靈娟心想終於可以解放了，鬱悶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調節一下心情了。誰知道大清早，婆婆就抱着孩子左看看、右瞧瞧，嘴裏用方言嘟啷着什麼，因爲和老公不是同一省份，靈娟半懂半不懂的，任由婆婆自言自語。老公一起來就飯店訂酒席了，準備晚宴接待親朋好友。老公剛一進門，婆婆就對着老公嚷，生怕靈娟聽不懂，故意用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腔調說：“看，好好一個小人兒，被你老婆帶成什麼樣了？這腦袋一邊平一邊高的，怎麼睡的？會不會帶孩子？拿孩子當玩具嗎？”莫名其妙的指責，終於讓靈娟按捺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孩子頭沒睡平，也不是我一個人帶的吧？我每天晚上再晚，也要驚醒喂孩子。爲了不吵到你的睡眠，才堅持着自己帶着孩子睡，我怎麼就把孩子當玩具了？”這一吵一發不可收拾，靈娟壓抑了一個多月的委屈，猶如那開閘的洪水，奔騰而來。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穿着一身半透明的睡衣，就往樓下跑去，老公本來是要去追靈娟的，身後卻傳來婆婆的喝斥：“你讓她去，滾了就別再回來！”

靈娟身無分文，打上車，卻不知道何去何從。無奈之下，讓司機開往自己媽媽家的方向。本該高高興興去喝滿月酒的媽媽，聽到樓下靈娟的喊聲，心裏一肚子疑問。匆匆忙忙地跑到樓下，付了車費，把剛出月子穿着單薄的女兒扶上樓。靈娟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說出來，爸媽還有哥哥嫂子無一不是咬牙切齒。自己的寶貝女兒、寶貝妹妹，在家捨不得讓受一點委屈，現在倒好，坐個月子都被婆家人這般對待。一家人非要去婆家理論，靈娟攔住了，不想讓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因爲自己才離開孩子一會，就已經開始思念了，也許這就是母性使然吧！爸媽把自己安排在哥嫂的裏屋休息，不讓自己哭也不讓自己出聲，看看老公會不會來找自己，看看婆婆有沒有一丁點悔知。果不其然，午飯時分，老公來到爸媽的住處，說明了來意，爸媽一副着急上火的樣子，告訴老公：“我女兒沒有回來，我們本想高高興興地去喝滿月酒，現在你來告訴我人不見了，今天如果你沒把人找出來，你那偉大的母親大人，我也不會讓她好過”。老公急了，在屋外一個勁地對着爸媽哥嫂道歉，靈娟心裏其實一直在滴血，捂着被子，一個人輕輕地抖動着……

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思念幼兒的心情也許只有當過媽媽的人才會懂得。一整夜，靈娟心裏有一萬個打算，但只要一想到從此和自己的親生骨肉天涯兩相隔，靈娟的心上就像被劃了一刀又一刀。所有的如果，都被孩子的感情擊得粉碎。第二天，老公又來了，這一次帶着他的媽媽登門道歉，說孩子那麼小，離不開媽媽。老公說整個城市快被他翻過來了，但還是沒有自己老婆的消息，跟爸媽商量着要不要去報警。孩子才滿月，一直是母乳餵養，奶粉根本碰都不碰，已經餓了一個晚上，哭了一個晚上了。靈娟在裏屋聽到孩子的哭聲，聽到老公的話，終於按捺不住了，大聲哭了起來。爸媽見自己的.外孫還那麼小，哭得這般撕心裂肺，便也心軟了下來。

經過一番道歉與說和，靈娟終於決定跟着老公回家。起初，婆婆倒是收斂了很多，至少不會當面甩臉子。可是，一個花瓶把它打碎了，就算縫合得天衣無縫，它始終有一道道的裂痕。後來的日子，並沒有因爲靈娟的容忍而變得更加甜蜜，反而愈演愈烈。婆婆那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演技開始上演，這讓二十來歲的靈娟根本無法招架。每天吃飯的時候，如果老公在家，婆婆會主動的讓靈娟先吃，自己最後吃，然後收拾廚房。可有一天，老公出門了，去談一筆業務，那天晚上不回來了。婆婆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一個人吃了便出了家門，也沒告訴靈娟去哪兒。那天，孩子一直有點哭鬧，靈娟不知道孩子是怎麼了，便帶着孩子去到附近的兒童醫院就診。經過醫生檢查，孩子是肚子脹氣了，還有點低燒，開了點藥回到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第二天清晨，孩子燒得更厲害了，靈娟生怕孩子有事，打電話問老公到家沒有，想讓老公陪自己帶孩子去醫院。老公回來時，婆婆沒等靈娟開口便說：“那麼小的孩子，帶着出去玩到十一點纔回來，不發燒纔怪呢！這麼小的孩子，當媽的把他當玩具擺弄着，有點什麼事就知道打電話給自己男人。自己男人要管着掙錢，還着操心着你那些破事，有本事帶着去吹風，就有本事自己把孩子打理好！”靈娟一股腦的火正沒處發作，看着哭鬧的孩子，還是再一次忍了下來。老公聽了婆婆的話，也不停的數落着靈娟的不是，婆婆在旁邊不斷地附合着。惱羞成怒的老公，競動手打了靈娟……從此以後，靈娟變得更加地孤獨，原以爲在這個家裏，只要自己老公是愛自己的，懂自己的，婆婆的一些無理取鬧，自己都是可以容忍的。可無奈，現在就連老公也對自己非打即罵，想想活着還有什麼意義？看看懷裏嬌小的孩子，靈娟抹了抹眼淚，決定從此爲了孩子而活。

此後的時間裏，老公三天兩天藉口不回家。家裏也開始變得硝煙滾滾，大家都像吃了火藥般，除了非要開口的語言，就是讓人背心發涼的沉默。老公經常打牌到深夜回家，大清早又開始出門，很長一段時間裏，雖然天天見面，可能夠說上話的機會卻少得可憐。本是濃情似蜜的兩人，猶如喝了忘川河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初秋的夜，涼得讓人不由得打個冷戰，這漫漫的深夜，也不知老公身在何處、面對何人？靈娟心裏清楚，這一切的後果，不能歸咎任何一人，可爲何所有的苦要讓自己一個人承擔？每天除了照顧孩子，忙活瑣碎的家務，還得顧上掙錢，打拼着自己的事業。累了的時候，其實好想有個人能夠給出一個肩膀，哪怕只是淺淺的靠靠，就足以讓自己充滿了力量。一陣涼風搖着開滿桂花的枝頭，透着陣陣讓人無法擱舍的清香。靈娟仰頭望了望天上的上弦月，它正慢慢地向圓滿努力着，月兒圓了，那麼自己的人生呢？何時才能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