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去尋春散文
春天來到身邊已經很久，我似乎還是坐在冬天的節奏裏想像着春天的模樣，早晚得穿上棉襖才覺得舒服。總以爲，草木和我一樣，還是瑟縮在溫室裏，靜待着鳥語花香的到來。每天面對毫對生機的樓房以及熟悉的面孔，總感覺生活中缺少點什麼，慢慢發現，是想春暖花開想得太久。
於是，趁着週末無事，一家人前往山中尋找春天的訊息，說是尋找春天，實質上是找枯草掩埋下的那些新綠，也就是剛剛探頭的苜蓿，這是一道自然給予人類的美味，百吃不厭。其實，出發之前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因爲這些日子看到的除了枯枝還是枯枝，只有地面上的小草偶而炫耀一下見到過春天的幸運。所以我們沒有極強的目的性，只想讓忙碌了一週的心情在山中得以放鬆。
畢竟已經是陽春三月的太陽，風中不在帶有那麼多的敵意，清風順帶些暖陽貼在身上還是蠻舒服的。我們吃過午飯，一起下山，山路是我小時候走過無數次的小路，但現在好多年都沒走了，好心的鄉鄰怕我走錯了方向，就耐心的給我介紹有苜蓿生長的田地。路是好多年沒走，但記憶怎可能被封殺，夢裏把那條路也走過千百遍。那條山路是我小時候到溝底擡水常走的路，記得當時天還不亮，我們姐弟擡上桶，從山邊的家中到溝底擡兩桶水回家，大概得兩個多小時。中午，我還得拉着家裏的命根子，一頭老黃牛從這條路上走到溝底，讓牛去喝水，牛喝足了才拉回家。所以，這條山路是如何也忘不了的。
我帶着女兒，沿着這條熟悉的小路，一路走向溝底。原來這條路的周圍，住滿了人家，如今，早已是人去屋空，只剩下了一隻只面目全非的窯洞，寂寞地守着一代人的記憶，有些人家，已去了外地，有些人家，已經全部埋進了歷史，但是每家每戶當年的模樣還是很清晰地還原在我的眼前。不過，再也不能，永遠也不可能看到當年的繁華了。我拉着女兒的手，給她講述着這條山路上發生的有些故事，也許是代溝的問題，當我給她說到我拉牛去那麼遠的溝裏喝水時，女兒很不理解，就問我：“媽媽，牛爲什麼不喝自來水？”是啊，想想那時的日子，一直都是冬天裏的艱苦與辛酸，春天裏的悠閒好像只是一個美麗的神話。
我們說着笑着，一路下山。我順便也撿拾起許多往事，艱辛裏有過甜蜜，曾經繁華的山村裏住滿着真情，如今寂靜的山村除了熟悉的草木，就只剩下了回憶。曾經熙熙攘攘的小路，現在能碰到一個人也會當作倖運。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鄉鄰指給我的那塊有苜蓿的田地，果然在向陽的山旮旯裏，我看到了一片新綠，是我要的春天的色彩，是我枯燥的生活中的詩意。希望就在眼前，我們直奔目標，看來這熟悉的大山並沒有辜負我對它的一份深情。
四周的樹木還沒有轉綠的跡象，只有這滿地的苜蓿，散發着春天的氣息。苜蓿剛剛把頭探出地面，在清風裏四處張望，胖嘟嘟的嫩芽招人喜愛，這一切，似乎就是想讓自己成爲餐桌上的美味而準備的`。苜蓿生在荒山僻壤，雖沒有溫室的苛護，但卻吸收日月之精華，歷經風霜雪雨的歷練，自己練就了獨特的香氣，吃在嘴中，暖進了心裏。我們蹲下身子，拿出小刀，小心地做着選擇，看來，只要敢於去嘗試，那麼就會有希望的存在，從而也就有了今天的收穫。我們三個人，說着笑着，說過的話，會種進女兒的心底，就像這個小山村早已紮根於我的心底一樣，笑聲穿越時空，一直會穿越到女兒明天的明天。不一會兒，我們三個人齊心剜了一塑料袋，夠吃兩三頓了。由於沒有了先前的好奇，女兒在習慣中突然沒了興致，嚷嚷着想要回家。
我帶女兒在別處閒逛，無意識發現了一家老院子旁邊的桃樹，枝頭上挑滿了大大小小的花蕾，在沒有葉子的陪伴裏，花苞是有點單調，但是讓人感覺有一種噴薄欲出的氣勢，薄薄的紅衫怎麼也裹不住一顆蠢蠢欲動的春心，於是，信手拈來幾首小詩，作爲初見桃蕾的禮物。
“莫言四季無情物，愛恨任由日月裁。最是春心關不住，疏枝蓓蕾待花開。”“清風贈我滿山春，燕舞鶯歌草色新。桃蕾一枝情不禁，薄衣掙破探紅塵。”這待開的桃花，不就是春天的蹤跡嗎？女兒高興地圍在桃樹旁邊，不停地跑來跑去，看看這朵，又想摘取那朵，像只歡快的蝴蝶。留點記憶是必須的，桃蕾是要進入手機內存，看桃蕾的人也要一起入那桃花的景。
看着空蕩蕩的四周，除了坍塌的窯洞，只有那待開的桃蕾搖曳在春風中，不由隨口而出：那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裏的人家早已搬進了新房，只留下了環繞在老屋子周圍的草木，年年草色新，寂寞開無主。
看着苜蓿地裏的新綠，對望着待開的桃蕾，這不就是春天的模樣嗎？平日裏高樓遮擋了瞭望春天的雙眼，平日裏忙碌阻止了尋找春天的腳步，其實，春天早就來到了我的身旁，春天已經鋪天蓋地的住進了山中。想想也是，大自然是最公正公平的，草木是最具有靈性的，山中沒有繁華，春天就最先給予它熱鬧，草木不能遍行天下，季節就給予它最強的感官與樸素的美麗。
太陽已經坐在了對面的山頭，風中帶些涼意，我們該回家了。雖然，今天剜的苜蓿不多，但卻最先收到了春天的信物。我那老去的村莊裏依然有着春天的味道，留在記憶深處裏的故事一如這滿眼的新綠，在心底裏愈發蓬勃蔥蘢，留在時光裏的歲月，仍如這春天裏的桃花，散發着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