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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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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天老爸就從街上買回了收麥子用的掃帚,鐵叉,木銑等農用工具。喝罷湯,不大一會,就能聽到老爸就着白亮亮的月色,蹲在壓桿井邊,在磨刀石上刺啦刺啦不停地打磨生鏽鐮刀的聲音。老媽說,明天要收割大麥和油菜,得儘快在大橋邊平整出一塊打麥場,麥子已經黃的很了,收麥時的光陰耽誤不得。

麥子的散文隨筆

窗外剛能看見人影的時候,老媽就喊我:“雲,起牀啦,我和你爸下地幹活了,你等會把饃餾一下。”我不耐煩地嗯嗯着,又拉了拉被子,一下就跌進了夢裏。這清晨的覺真是好香啊,天氣不熱不冷又沒有蚊子咬。老媽臨出門時,還是有點不放心,又來到我牀前叮囑一番。聽到大門哐啷一聲關了,我又開始迷糊夢了,不過這次睡得不踏實,怕誤了煮飯。迷糊了一會就趕忙爬起來侍弄早飯。

六月的天像蒸饃的鍋,溫度一點點升高。偌大的村莊像掏空的布袋,老老少少幾乎都趕到田地裏忙活了。我不知道,現在已經是第幾次直起腰,拿着鐮刀,望着長長的麥田出神。金黃的麥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偶爾一陣熱風吹過,大片的麥子就如翻卷的波浪,一致盪漾開去。田間彎腰忙碌的各色草帽像極了麥浪中的魚兒起伏。只需側耳靜聽,就能聽到鐮刀和麥稈的親暱低語。“老媽你看,小云又在發癔症(愣神)!”哥哥的話剛落,前邊就傳來了老爸略帶責備的聲音:“不怕慢,就怕站。你看看你,就割那兩壟還掉在大後頭!”我撅着嘴,滿肚子的不服氣。頭頂上白花花的日頭晃悠着,滿臉汗水往外直冒,我手心裏的汗水更是沒有幹過。麥田裏不時有花蝴蝶從面前飛着,狗尾巴草也不甘寂寞,迎着太陽笑啊笑。沒有心情去欣賞它們的風姿啦!我呲牙咧嘴地哼哼着,倒黴啊,不是鐮刀劃傷了手指,就是鐮刀碰到了腳上。更可恨的是哥哥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如果我力氣大的話,我一定讓他嚐嚐我的厲害。

老媽直起腰,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汗帕,抹了一把臉,回頭看看我,又看了看天上的毒日頭,說:“怪渴哩慌,你回家燒一壺水,再拿倆饃,撈兩個鹹蒜頭來。”老媽的話就是特赦證,我一陣歡喜,誰稀罕在地裏曬啊!我對着哥哥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躲開紮腳的麥茬,往回走。平坦的麥田一望無際,小路也是四通八達。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總能碰見光屁股的小孩,拄柺杖的老人,還有吆喝着老牛的裝滿麥穗的車子。偶爾也有一兩個騎着自行車後架拖着一個木頭箱子,賣冰棒的小哥哥。

田間地頭的小路兩邊沒有栽樹,沒有樹蔭可以躲,只能任毒日頭烤着。路邊長滿了雜草,不時有黃蜂嗡嗡着;泥巴路由於下雨又加上人和牲畜踩過,路面坑坑窪窪。沿路有不少車子顛簸掉的麥穗,除了年邁的老人,沒人肯彎腰拾它。有時候也能碰見翻了麥車的人,站在那裏傻兒八幾的出相,讓人想笑。割麥人把割下的麥子順好,裝上架子車,然後拉到自家的場裏。有牛的人家使牛拉,沒牛的'人家自己拉。如果碰上假把式(不精通農活)麥車沒裝好,又不巧走上這爛泥路,那好了,在某個地方準能翻車。看那大叔,一身髒呼呼的,鬍子拉茬的,伸長了脖子,腰彎得麻蝦似的,繩子斜裂在肩膀上幾乎扣進肉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正拉車走着,突然嘭一聲——完了,大半的麥子翻出了車。大叔哭笑不得,跟着罵了一句粗話,也不知道是罵他自己,還是罵這路。一邊玩耍的小孩子於是拍手哈哈地笑個不停,大叔瞪了他們一眼,站到了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支壓扁了的煙,夾在手指間很享受地抽起來。田邊若遇到相熟的人,都會善意地嘿嘿笑着,打趣說:“你這麥子打的真快呀,省勁了!”大叔也不惱,哈哈一笑後,又開始忙着裝他的麥車子了。

金黃的麥穗從各處拉到自家場裏,天剛亮就鋪滿場,曬到十點多鐘的時候,老爸就牽着家裏的老黃牛,套上石滾,開始了一天裏第一次的碾場。老爸頭戴一頂細竹子編制的大沿涼帽,身穿白色的上衣,(衣衫唯一的右邊口袋,永遠裝一盒煙和一些零錢)寶藍色的褲子,腳穿黑色的鬆緊口的千層底布鞋。左手拽着牛繩,右手揚着楊樹枝,悠悠地吆喝老牛,不讓它從籠罩裏伸出舌頭貪吃。老爸站在打麥場的中央,老牛就拉着石磙隨着老爸的吆喝,打着圓圈從裏往外轉動,石滾吱嘎吱嘎地發出單調的碾軋聲。轉啊轉啊,直到蓬鬆的麥杆變得結實了,才把老牛拉出麥場。不用喊,老媽,哥哥,老爸很快站成一條直線,拿起鐵叉從場的一邊往另一邊翻麥子。翻過後,休息片刻,老爸又站在了麥場的中心,指揮着他的啞巴士兵。當這一輪碾軋結束的時候,就會把柔軟的麥秸挑到一邊去,堆在場邊的麥地裏,然後再鋪一場麥穗,爲下午的碾場做好準備。

白花花的太陽着火似的,曬得馬路都是燙的,大公路邊的楊樹有氣無力地耷拉着腦袋,一絲風也沒有。泡在水桶裏的水杯也沒有一點的涼氣,喝口水,熱;不喝水,也是熱!老爸兩腳一頓,把鞋子脫下墊在屁股下,靠住一棵大楊樹坐着喘氣。抽過一支菸後,他就開始有一下無一下的打瞌睡。看着他的草帽被碰歪到一邊,我覺得好玩極了。跑到溝邊,扯一把花花草草胡亂地挽了一個環,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老爸靠着的那棵樹,捂住想笑的嘴,把花環套在老爸的涼帽上。老爸大概是太累了,總也不配合,草帽一晃一晃的,我放的花環總是掉在地上,放的次數多了也就沒有了興趣。老爸仰頭睡的時候,我總是好奇地看他上衣口袋裏,那若隱若現的印有人頭的錢,不知道有多少錢呢?我望着那神祕的幾乎是透明的口袋,不時地吞嚥着口水,在心底祈禱着賣冰棒的小哥哥快來吧!有時候真被我念着了,遠遠地就聽到賣冰棒的吆喝聲朝我這邊來了,於是就興奮地把老爸搖醒,每次老爸也會買幾塊來解渴。

下午一點多鐘的時候,場裏的麥穗已經曬得乾焦了,碾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起場了(結束了碾壓)。麥子多的人家,還得剔除麥秸稈,繼續鋪場,幹到半夜。隨着老爸的一聲“起場”,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沒幹啥活,感覺就是累),哈哈,離睡覺不遠啦!剔除麥秸稈的場地,剩下一片碾壓得帶皮的麥子,有的已經和毛皮脫離了,一顆顆圓潤的顆粒真是喜人啊!一家人光腳踩在毛麥上,不慌不忙地把麥粒攏在一堆。等到晚風吹起時,老爸就會辨別着風的方向,重新把麥堆堆成長蟲的樣子,木銑拿在手裏一揚,喊了一聲:“雲她媽,揚場啦!(藉着風勢脫離出麥糠和顆粒)”老爸是揚場的好手,老媽的技術也不孬。我就坐在場裏的麥秸堆上,數着天上的星星,耳邊總能聽到麥粒打在老爸帽沿嘩啦嘩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