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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命運傷害了你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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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凜冽的寒風猶如一隻憤怒的獅子,吼吼地呼嘯而來。室內,原本一片一片的陽光卻讓西北風給裁剪成了幾縷細碎細碎,零星的光芒,點綴在一張雙人牀上。

如果命運傷害了你散文隨筆

27歲的王燕,珍心還有賈意,她們是殘疾人藝術團的“豆豆組合”。珍心和賈意都是腦癱導致的肢體殘疾。一個二級,一個三級。眉清目秀,長髮齊腰的王燕,那天身穿一件黃色毛衣和瘦身紅坎肩,下面配了一條牛仔褲。洗漱完畢,端着新打來的一盆清水,失去平衡感的身體左右搖晃着走進臥室。開始給房間洗浴。這是她每天清早起牀的第一項任務。然後,懷裏揣着暖水袋,靠近了暖氣,就算這樣都阻止不了口腔裏,上下兩排碰撞的牙齒。她坐在煥然一新,愜意房間裏的電腦前,葡萄珠的眸子聚精會神地注視着前方。摸索了一會兒,錄音筆的播放器終於打開了。然後,十根手指在電腦的鍵盤上有節奏地跳躍着。她不是打遊戲、不是聊QQ、不是網上購物,而是在跟着語音提示,做手語公益。她一邊爲那些職業不同卻有着共同愛好的學員們圓夢,一邊自修手語翻譯。手語老師和手語翻譯在意義上來說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每當電視播放新聞的同時,頻幕左(右)下角,小方框裏的每一位手語翻譯都是她的崇拜對象。如果有一天,我能和他(她)們一樣,該多好啊!她羨慕的眼神裏擦亮了一絲夢想成真的火花。儘管這個自小因身患重殘,導致學業突然中斷,可她對求學的慾望並沒有跟着已經毀滅了的校園生活一起葬送。所以,無論這個手語翻譯夢想能否實現,她都會向那個目標,義無反顧地努力、進取着!

手語和彈琴是一樣的概念,只要一放下,手指的靈活性就會受限,久了,無論是樂譜還是手勢都會淡忘。爲了分分秒,使,腦、口、手這三效合一的速度,都可以保持同步,每天無論人在何方,無論時間多麼緊迫,手勢都要練上幾百遍……

有一次,剛接受完頭部手術的她,剛剛從全麻中甦醒過來,就開始爲病房裏,那些身穿病號服的“領導”們每天定時“表演”。此時此刻,她,不是炫耀、不是驕傲、不是自滿,而是害怕,無情的麻藥會一下子奪走她的記憶神經。

別看她眼神兒不利落,但打掃房間,洗衣做飯,包括打毛衣的生活瑣事,早在上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難不倒她了。這些都是媽媽的功勞!

“叮鈴鈴……”躺在牀上,熟睡的手機被吵醒“歡迎使用保益讀屏……”一睜眼就開始一連串的“炒崩豆”。音量騎到了錄音筆播放器的頭上。這時,把全神貫注教手語的王燕逗得哈哈大笑。幸好家裏沒人,不然淑女的形象,不經意就被破壞了。她關掉播放器,雙手按住桌面,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牀邊,兩隻手在牀上,如游泳的動作一樣,滑動了一會兒。一不小心把這位小情報員“呼啦”到地面上,摔得全身多處骨折。

她慌忙地蹲下身,把它抱了起來,撫摸着它的身體,心疼得眼淚都快奪眶而出了。這時“叮咚,叮咚”門鈴響了。她一手扣住牀沿,一手扶着牆壁,緩緩地站起來,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頭來。她靠在牆壁上,眯起眼睛,呆了片刻,感覺不怎麼暈了,纔來到門前:“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珍心。”她按了一下語音報時,來的還挺早嘛,呵。還是提前出發比較好,高峯期以免遲到。打開了門,面前這位身高一米七幾的少女闖入了她的眼簾。一套黑色衣服如同緊箍咒一樣,箍住了她的全身。

“賈意呢?”每次都是她們一起來王燕家的,今天怎麼只有珍心一個人呢?王燕嘴角上翹,好奇地問。

珍心一拐一拐地進了屋。迎面一組白色,帶有圖案的傢俱,和旁邊的茶几,都用另類的眼神盯着她,似乎不歡迎這位客人。空氣裏頓時充滿了敵意。她,好似一根柱子一樣,豎在客廳中央,從斜挎的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一仰脖,像灌鴨子似的,半瓶水進了肚兒。清了清嗓子,說:“她在車站等你了,我們快走吧。”然後,她做王燕的眼睛,王燕就當她的腿。她們相互攙扶着下了樓。

賈意——一個小女孩兒,一米五幾的個頭,胖嘟嘟的臉蛋兒,面板背,水桶腰,小短腿兒。她一手打着太陽傘,一手挎着包,剛從公交車上擁擠下來,躲在一顆樹下,皺着眉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焦急地等待着她們的到來……

百靈鳥那優美動聽的歌喉,變得有幾分沙啞。穿過一座座冰山雪地,飛奔在那些荒蕪的土地上。

她們倆不但是王燕的左膀右臂。仨人還是舞臺上的“黃金搭檔”。每次去殘疾人藝術團都是仨人結伴同行。但今天非同尋常,這是王燕在天津理工大學第一天任教。

老遠,珍心就揮動着長長的胳膊,向賈意打招呼:“嗨,我們在這呢。”賈意一邊呵呵傻笑着,一邊迎面走來,然後插在她們中間:“黃花菜都等涼了,真夠磨蹭的。”

“知足吧,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珍心瞥了她一眼,“再說,你也快不了哪去呀,誰也別嫌誰,別忘了,咱仨是劃等號的。”倆人一見面就開始互掐。

車輛進站,請您注意安全,本車xx路,開往……“別逗嘴了,來車了。”王燕在一旁提醒道。三個人上了公交,車上雖然乘客不多,但空位兒已經全部貢獻了,這時,一位小阿姨看到拄着盲杖的王燕,站起身來,拍了拍王燕的肩,說:“坐我這吧。”她微笑着謝過阿姨,眼睛直視前方,對身後的珍心說:“珍,還是你坐吧,站久了,腿,吃得消嗎?我站會兒倒沒什麼大礙。”

“行啊你,隨時隨地都有人相助呀。”羨慕裏包含着幾分嫉妒的珍心,說着從她身後擠了出來,湊到了座位跟前。剛下想坐下,賈意沒好氣地捶了她一拳:“人家把位置讓給燕兒的,你搶什麼啊,再說了,你摔一下,最多把腿摔折了,能影響你哪啊?她要是摔一下,是要付出代價的。你跟她比得了嗎?”然後回過頭來,對王燕說:“你也是,讓什麼讓,逞什麼強啊,顯你能耐啊,等摔倒了,再想哭,都沒地方抹眼淚去……”她們這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在不知不覺中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公交,這時風裏夾雜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猶如鋒利的刀片在一寸一寸割斷着王燕的肌膚。

“天津義工服務隊”和市殘聯的每週一次互動,直至今日,已有十幾個年頭了。那是2007年的年末,他們的第一次互動是在長虹公園,那天眼前盛開着粉色的桃花,嗅着小草青青的芳香。個頭不高的服務隊隊長——李永和十幾個大學生志願者帶隊來到園內,在爲一些重度智力障礙的兒童們義演。當時,王燕用手語朗誦了一首詩歌:

我想,對您說……

我想對您說的話,很多

付老師,對着話筒

卻只剩了沉默

我知道

您,不需要感激

不需要讚美

更不需要

柔弱的我

多說什麼

都說老師是一隻蠟燭

燃燒了自己

照亮了別人

您娓娓動聽的話語

傳遞着溫暖

讓我寂寞的心靈,少了孤單

我多想讓您健康起來

面對生活的磨難

您的笑聲

依舊爽朗可愛

面對我的病痛

您卻充滿了

惆悵與無奈

我想對您說,老師

我會選擇堅強

像您一樣

命運可以不公

但我的心靈

卻要高高地飛翔!

這是王燕爲了在演出之時,在舞臺上,鏡頭前答謝在她生病期間多次問候和關照殘聯的團長,自創的詩歌。在她朗誦的過程中,珍心雙手捂着耳朵,眯起眼睛,“啦啦啦——”地搖頭晃腦,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擾亂着她的正常發揮。但王燕沒有因爲她的打擾而失態。因爲她已經完全投入到狀態裏了。“燕姐,你這手勢怎麼練的呀,都能把專業人士抹殺了。”看到王燕投入的表情,隊長說,“手勢太美了,我決定,請您去大學教手語。聽我電話吧!”最後還補充了一句,車接車送哈。

一旁的珍心,火燒眉毛,對賈意說:“聽見了沒有,只請她一個人啊,還車接車送呢,連贊咱倆的位置都沒有?感情我們倆就是空氣呀。”李永,笑了笑,無奈地搖搖頭。

剛剛步入手語世界的她,深知自己還有許多不足之處,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艱鉅任務,儘管這個工作很神聖,但她能勝任得了嗎?可是……如果委婉地拒絕了,會不會顯着自己太驕傲自滿了呢?還沒等王燕回答,義工隊的另一位大學生志願者問:“王燕姐,我愛你,用手語怎麼說呀?”王燕目視着眼前這位小男生,瞥了一下嘴角,深呼吸了一口氣。

從2009年至今已走過十個春秋了,那年的年初,在隊長的應邀下,那是她生平以來第一次走進大學校園。而且,還是用另一種身份來感受校園的美好生活。既然來了,就要樹立起信心,以一種嶄新的面貌,來迎接每一次的排練。

那天,王燕懷着感恩之心,仨人踏在枝葉乾枯,一片霧霾的校園的道路上。平時剛進校園便可以聽到,不遠處的玻璃窗裏,傳來學生們的書聲琅琅。而今日卻安靜得出奇。此刻,就算掉在地上一根繡花針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這時,粗心大意的王燕腳下突然踩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讓不小心的她摔了一個大跟斗,儘管鼻青臉腫,儘管很痛,但她很快就爬了起來……依然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面孔上堆着燦爛的笑容,和她倆手牽手,肩並肩穿過走廊,繼續向着東方噴薄而出的旭日前進着。

來到教室,她們各奔東西。珍心和賈意坐在臺下,王燕,站在了講臺的中央。黑板上醒目的“手語”兩個美術字,一下子就跳進了大家的雙眸裏。她把事先準備好的手語課程和錄音筆放在講桌上,然後用手語做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王燕,今年二十七歲,我喜歡音樂、彈琴、手語、聽書、朗誦和文字藝術。”一段自我介紹後,臺下頓時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每日新報、渤海早報、天津電視臺《都市報道》以及天津公共臺《我們同行》欄目的那些肩扛錄像機,手持照相機的工作人員一擁而上。望着“咔嚓咔嚓”那些閃閃發光的鏡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鬆了一下緊張又激動的心情。當一位資深記者手持話筒,微笑着問她:眼睛不好,又是爲什麼要學習手語的那一刻,王燕斬釘截鐵地告訴記者:“學手語,爲助殘。”同時,當年學手語的情景,猶如穿過了時空隧道,回到了2008年,北京殘奧會前的某一天。那個驚心動魄的場面仍歷歷在目。

那是柳暗花明,暖風徐徐,蝴蝶飛飛的季節。爲了更好的迎接奧運到來,天津市殘聯舉辦了“迎奧運、樹新風、學手語、爲助殘”的培訓活動。這是她剛來殘聯不久,第一天體驗生活在無聲世界裏的感受。雖然坐在了排練場地的第一排,正中央的座位上,但是,因爲患有先天性重度腦積水,二十多年以來儘管經歷了四次頭部手術。可仍沒辦法治癒壓迫性視神經萎縮和視野缺損的併發症,無論她把眼睛擦拭得多亮,可還是不能準確無誤地辨認講臺上,那位聾人——手語老師的動作。怎麼辦呢?手語又不同於其它,每個動作,只要稍微有一點點疏忽,含義很可能都會改變。這方面,她那深刻的體會至今記憶猶新……

那是2007年的8月28日。她第一天來到殘聯,就被某所特殊教育中心的'領導選中,參加了林美主唱的《讓愛傳出去》這首歌曲的手語舞表演。在排練期間,不給力的眼神,經常看錯了動作:同樣是將一隻手背貼在下巴上,但,手指抖動幾下,和不動的那個,含義恰好相反。一個褒義詞,一個貶義詞。當老師告知自己,她認爲正確的那個動作的含義恰好是貶義詞的時候,嚇得她魂飛魄散。從此,她再也不敢冒失每個動作。爲了更好的培養她,領導專門請了一位老師,和她面對面,一對一的排練。久而久之,她和手語結下了不解之緣。

一年後。

對於這門特殊語言,當時一竅不通的她又如何精準地讓老師明白自己的想法呢?如果就這樣,躲在人堆裏,濫竽充數,那不是自欺欺人嘛。但是,假如和老師一樣,站到了臺上,豈不成爲全場的焦點了。她一手摸着滾燙的臉頰,思想鬥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羞澀地站起身,走到老師眼前,“一手食指,指尖指向眼睛,其餘四指握拳。然後,五指併攏,手心向外,指尖向上,左右擺動兩下。”用自己編的手勢告訴了老師內心的世界。意思是:我眼睛不好使,看不見。看到她的自編手勢和渴望學習的表情,以及懇求的目光。老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個拇指。沒想到,老師這一笑,從此,她便由臺下升級到了臺上。然後摸着老師的手指,把每一個動作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裏。銘記於心中。然後再夜以繼日地苦練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最終還是順利地取得了《中國手語》的證書。

王燕的回答令臺下再一次響起了一陣又一陣如雷般的掌聲。珍心一手搭在桌面上,一手托腮,望着臺上,被媒體包圍的王燕,顴骨在珍心的瓜子臉上高高地鼓起:“就這點水準,還在臺上顯擺,切……”然後,她微笑着點了點頭。

第一節課,一共列了六個題綱。手指操、三十個拼音字母、單詞、短句、近反義詞,在最後互動環節中,王燕請了幾位同學和自己一起表演了,手語歌曲《感恩的心》,做爲當天的結尾。

兩個多小時,一眨眼,飄然遠去了。下課後,珍心拽了一下衣襬,扶着桌椅,站起身,邊走邊微笑地說:“要不選你呢,手勢真好看,像表舞蹈一樣,我在下面都看入迷了。完全陶醉在無聲的世界裏,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說着,來到王燕身邊,習慣地將一隻手臂插在王燕的胳膊腕裏,出了校門,向公交站走去。

幾隻烏鴉在空中盤旋,時不時地還發出“呀——”的聊天聲。

她們來到了川流不息的馬路,珍心突然“哎呦”尖叫了一聲,歪了一下身體,挽着王燕胳膊上的手本能地鬆開了,然後,把她向馬路中央桑了一下。接着,笑容綻放地揮了一下手,說:“sa you nala”。這個絲毫沒有任何準備,且剛剛做過頭部手術,從頭部到腹腔插着兩顆將近一米長的分流管的王燕“咣噹”一下,摔倒在馬路上,顱內受到強烈撞擊後,昏迷了……

這時,跟隨在她們身後的賈意,嚇得張大了嘴巴,瞪圓了雙眼,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手拍着狂奔的胸口。半天,纔將那口涼氣深深地吐了出來。趕上前來,說:“你瘋了,真沒想到你怎麼會是毒蠍心腸呢。”然後,賈意把太陽傘拋到一旁,蹲下身,搖晃着王燕的胳膊,“醒醒,醒醒,你可別嚇我啊……”一時大腦思維短路的賈意,毛骨悚然。她,望了一下對面的醫院,儘管只有幾步遠,可,十層高的樓就好像是一堵陰陽兩界的牆壁一樣擋在那,怎麼也過不去呀。正在她束手無策,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的時候。大街上圍觀的愛心人士撥打了急救中心的電話。

“她是你什麼人,這麼爲她賣命,這麼維護她。給你多錢……”虛榮心超強的珍心憤恨地問道。虛榮心——在心理學上是這麼講的:虛榮心是一種扭曲了的自尊心。不但是自尊心的過分表現,也是追求虛表的性格缺陷。爲了取得榮譽和引起普遍的注意,或爲了個人名利而不折手段,表現出來的一種不正常的心理狀態。

“我是在幫你,懂嗎。”

“幫我?哼,誰不知道你是她的跟屁蟲呀。”珍心冷笑了一下,“我可不像你,學不來這套,有事沒事就知道拍她馬屁。”

“你甭胡攪蠻纏了,行嗎?她要是……知道你是什麼後果嗎?有你哭的時候。”

“哼,我不是被你嚇大的,再說了,我又沒怎麼她,是我沒站穩,不小心晃了她一下,至於嗎?如果她是在演戲呢,難道你也相信不成。”說着,盛氣凌人的珍心一手叉着腰,伸手指了一下前方,“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對面不就是她的醫院嘛!”

賈意瞪了她一眼:“誒?注意點口德,少說損人不利己的話,也不怕閃到了舌頭。多念點人家好,懂嗎?才發現,你可真是缺……教啊。”她極力壓住內心的怒氣,儘量讓語氣平和。

“開玩笑都不行啊。”珍心不甘示弱,“如果我說話這麼靈驗,那我早就發財了。”

賈意湊到她跟前,小聲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當心,晚上可別做噩夢。”正在她們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急救車的信號也在她們的吵鬧聲中,由遠而近。幾位醫護人員將擔架上神志不清的王燕擡上了車,掛上了心電圖、血壓計,氧氣跟血氧飽和度。大家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這位就算刀架在她脖頸上,依然是寧死不屈的珍心小聲地嘀咕着:“她的死活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其實。

“這回稱心如意了吧?”賈意問道。

“行了,行了,你甭假惺惺當好人了。”珍心說,“就你這兩下子,我還不知道啊……”一路上,她們的嘴皮子和流星趕月的車速是同步的。這時,司機師傅身後的一名醫護人員,一邊給王燕打着點滴,一邊時不時地撩起眼皮,不耐煩地說道:“病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你們倆能休息會兒嗎?”一句警告,讓這倆位姐妹肆無憚忌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剛進搶救室,心率、血壓、體溫、血氧,還有呼吸開始直線下降。不一會兒,脈搏停止了工作“注射強心劑,準備電擊,快……”醫生一邊爲王燕的生命體徵忙碌着,一邊緊皺眉頭,嚴肅地吩咐道。

天空漸漸地暗淡下來,這位一直情緒中暑的珍心望着全身插滿管子的王燕,呆若木雞的她,一屁股坐在搶救室外,塗着綠色油漆的椅子上,深思熟慮着什麼。

傍晚,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罩在病房的某個角落裏。安靜的房間裏只有“嘀嘀嘀”監控儀器和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鼾聲,還有護士站的那些從口腔裏往外吐個沒完沒了的清單,在相互頑皮地嬉戲着。

次日,風和日麗的早晨,夾雜着,一絲絲的涼意。賈意給珍心打來了電話:“你怎麼能夠這樣做呢?腰裏別副牌——得誰跟誰來。別忘了,我們是要好的姐妹呀!”然後,她喘息了一下,“如果王燕有個什麼閃失,對你有什麼好處啊……你這樣不擇手段究竟又是爲了什麼?她哪點得罪你了,難道就因爲那個報道嗎?至於這麼小肚雞腸嗎?下點功夫,超越她,那才叫真本事呢!記住了,害人如害己……”

“我害她什麼啦,你哪隻眼看見我害她了。”

“那這麼說,你是在幫她了?有這樣往死裏幫人的嗎?如果有人這樣幫你,行嗎?”

聽着賈意的訓斥,珍心的思維導圖像是一臺調到最高檔的電風扇一樣,開始迅速地把昨天的那段歷險記,順時針地又吹了一遍。

這個一項膽小如鼠的賈意,此時此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勇氣,說得她張口結舌。

三天後,王燕,在這些醫術高超,妙手回春的工作人員極力搶救下,她的意識漸漸地恢復。顱內劇烈的疼痛感強迫她睜開了雙眼。一睜眼,就向醫生提出了無理的要求。最終,在她竭盡全力的央求下,主治醫生無奈地,勉強答應了她的請求,儘管,人,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但,遵醫囑,監護器依然熱情地親吻着她的肌膚,分分秒都在關照着她的健康。

剛剛把王燕安頓好,電話的催促聲就來了:“怎麼樣了,好點沒有?”聽筒那端是賈意。

“還好,放心吧,沒事。”渾身乏力的王燕就連電話都拿不動了,她索性按下免提,把電話放在病牀旁邊的桌子上,氣弱抽絲地說。

“你出事的當天我就跟她吵起來了。”賈意說,“絕對不能輕饒她,不然,就她這種人會變本加厲的。改不了。”

“她又沒傷害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嘛。”王燕微笑着說。

賈意道:“不給她來回正格的,下次,你就不是進搶救室這麼簡單了,搞不好……你呀,就是那種讓人賣了,還得給人家數錢的貨。傻得可愛。”

“好啦,人家還在生病嘛,知道你是爲我好,謝謝你呦。”王燕開玩笑地說,“爲了我,傷了你們之間的友誼,這讓我心裏多過意不去啊。”

“嗨,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就她這道號的人,懂得什麼叫友誼嗎?她看重的不是友情,而是名利。醒醒吧,你。反正,通過這件事,我對她只能做到敬而遠之了。不過,她最好別惹我,否則……我可不是你,隨便讓人捏着玩。惹不起,咱躲的起呀,告訴你啊,必須跟她絕交。”臨掛電話時,賈意還不忘叮囑一遍,“都懶得理你……等着我,哪天看你去。掛吧掛吧……”話音剛落,還沒等王燕說話,嘟嘟嘟的聲音響起了。

漂泊大雨還沒完,冷空氣又及時來補充。那麼,哪天的電閃雷鳴最爽呢?

珍心,幾天幾夜都是在噩夢中度過的,只要一靜下心來,那天的來龍去脈,就不由自主地,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裏。整個場景也在她的眼前如電影一樣,不停地循環播放着。她不相信,不就是這麼輕輕一晃嘛,怎麼可能就釀出這麼大的禍來呢?搞不好,是她們倆配合着演戲呢,反正她在那家醫院做了這麼多次手術,醫生肯定跟她也都熟悉了……又是誰導演了這場戲呢?想到這裏,於是,她決定來醫院,究竟看看她在搞什麼名堂,也好親自把“罪魁禍首”揪出來……

這時,王燕的顱內就像是一個充滿氣兒的小氣球,不小心輕輕一碰,隨時都會“嘭”的一聲,爆炸的。隨之,身上的監護器又一次發出了異常的求救聲。這是顱內壓增高的表現。頭部超強的脹痛感讓她的胃裏開始翻江倒海,然後如噴泉一樣,一股股清澈透明的液體,從口腔裏放射出來。眼前的一切事物開始一點點由灰變黑……頭痛、視乳頭水腫(眼壓過高)、噴射性嘔吐。這是顱內壓增高的三大主徵。

珍心帶着一肚子殺氣來到醫院,向王燕興師問罪。碰巧又趕上醫護人員正在爲王燕實施搶救措施。她愣愣地站在搶救室的門口,門框上的信號燈把她的額頭染上了一片紅,她的雙臂不停地顫抖着,軟若麪條的兩隻腿此刻已經不聽使喚了……

單純是人生的喜悅,善良就是生命的滿足。真摯並非靈魂的盛宴,乃是心靈的修煉。一下被點醒的珍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突然恍然大悟,下定決心痛改前非。

賈意打來了電話,想關心一下王燕的近況。聽筒那邊只有“嘟嘟嘟”呼叫主人的聲音,卻無人應該。這個傢伙跑哪去了?對你這麼好,居然不接我的電話,沒心的傢伙,簡直膽大包天了。再說了,纔剛好點,不在病房裏老老實實躺着,又到哪裏遊蕩去了?好了傷疤忘了疼,等我騰下手來,一定得當面K你不成……然後,隨手把電話丟到一邊,忙去了。

望着還沒有清醒過來的王燕,珍心低着頭,默默地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幾天後的晌午,賈意和手捧一束鮮花的珍心,不約而同地出現在病房裏:“你還敢來啊,是來驗證的,還是看看她昇天了沒有啊……”賈意沒好氣地說,“可惜,令你失望了……”

“燕兒,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珍心,望着眼前扣着氧氣面罩,四肢被固定在欄杆上,昏昏沉沉的她,淚如雨下地向這位即使在生活的困境中,血液裏卻依然凝固着堅強的王燕,負荊請罪!

風兒作爲大自然的琴絃,白雲就是一首優雅悅耳的旋律。小鳥在這個旋律中掀起了新的篇章。

幾天後,既往不咎的王燕又重新站在了講臺上,更加珍惜這份純潔的友誼,和來之不易的公益事業。王燕,這位視力障礙的女孩兒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