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隨筆散文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站在窗前，遙望星空，皎潔的月光裝飾着夜幕，滿天的繁星，依偎在夜的懷抱。一束暖心的月光，透過窗臺，灑在硃紅色的窗臺。我打開記憶的扉頁，舊時的身影，只屬於那些泛黃的照片。即便我如何珍藏，也守護不了它斑駁的容顏，當淚水流向眉間，浸透在泛黃的照片，我的思緒便隨着夢鄉，追尋到了兒時的遊樂場－－故鄉。
一、追尋舊時爺爺的身影
小的時候，我一直有個倚靠的港灣，那便是爺爺的肩膀。不論是在傷心、難過、還是憂愁的時候，爺爺總會給我排凝解難。那時候，天空是湛藍的，空氣是新鮮的，小草是碧綠的，溪水是清澈的，樹木是繁多的，爺爺是健壯的，而我卻是懵懂的。
歸家的小道，一直有爺爺守候的身影，那口古老的井旁，留下了爺爺多少次蹣跚的背影，如今隨着年月，到底走去了哪裏？我尋問徐來的清風，它無言，攜着一絲淒寒，像極了爲逝者悼念；我尋問樹蔭下的牛兒，它無言，仰天哀鳴，發出幾聲“哞哞”，破碎了我思念的心田；我尋問湛藍的天空，它無言，將烏雲替代了白雲，瞬間在我的天空，飄起了悲傷的雨點。
當我走進熟悉的家鄉，卻再也看不到爺爺慈祥的模樣。擡頭望去，歲月腐蝕了門神壁紙，一枚枷鎖牢牢地扣緊了大門，像是一堵心牆，阻擋了我快樂的方向。我俯視而去，門外的沙粒，卻早已被野草佔據。一聲“爺爺，我回來了！”卻再也聽不到爺爺答覆的那句“我的乖孫子耶，你回來了，我這就叫你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如今，只有安靜的氣息，凝固在悲傷的情緒裏，緩緩傳來的，只是自己憂傷的迴音。
解開門上的枷鎖，映入我眼簾的便是舊時的長椅。它，失去了以往的清潔，沾滿了灰塵。這把古老的長椅，伺候了爺爺多少個年頭。如今，終於也可以休息一回了，就像已去天堂的爺爺那般，可以永遠的停下忙碌的雙手。我久久徘徊在大廳，注視着這把古舊的長椅，我似乎看到一個疲憊的身軀，靜靜地躺在上面休憩。聽！午睡打鼾的聲音，是多麼熟悉的節奏，哦？那是爺爺打鼾的聲音嗎？不！不是的！瞧，那把污鏽而又孤寂的鋤頭，已經沾滿了灰塵，意味着它已經失去了主人。
我深深記得：爺爺是個夜行者，每當夏季來臨之時，他每晚都要拿着手電筒，扛着鋤頭去田間放水，生怕別人一個缺心眼，把稻田進水的口子給堵塞住了。而這一呆，便是兩三個小時，直到黎明將近，他才跨着蹣跚的步履，滿意的歸家。如今，我再也看不到他辛勤勞作的情景，只有呆呆地望着眼前這些沾滿了灰塵的鋤具，任憑記憶盤旋，慢慢地去追尋他舊時的身影。
曾經，這個古老而又熟悉的屋檐內充滿了歡聲笑語，珍藏着我們幼時芳香的氣息。聽！這是我們兄妹之間爭奪玩具的激言，那是爺爺奶奶耐心調解的話語。呀！躲在時光的角落裏，咀嚼爺爺曾經慰藉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如同冬旭，暖了我淒寒的胸膛。如今，在這個空曠的大廳裏，是如此的安靜，安靜得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卻再也聽不到爺爺暖心的話語，看不到爺爺微笑的容顏。呵！我真的只能躲在時光的角落裏，站在古老的屋檐內，靜靜地去追尋爺爺舊時的身影。
回憶在心門徘徊，久久不肯離去，房樑的中央，懸掛着爺爺黑白的遺像，爲屋內增添了一份淒涼。遺像中爺爺和藹的模樣，慈祥的笑容，永遠定格在這座寂靜的房屋內。如今，歡笑淡成了沉默，快樂變成了落寞。多想隨着清風，去追尋爺爺的足跡；多想沉浸在古老的回憶，去追尋爺爺舊時的身影；多想讓爺爺牽着我的手再走一遍兒時走過的泥濘小道。當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硃紅色的窗臺上，我輕輕一瞥，耀眼的陽光通過玻璃反射到我的眼睛裏，驚醒了我深深的思緒。
當您離開的`那一天，我走在這條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道，送完您最後的一段人生路程。我似乎想起了兒時，您深夜揹着生病的我，走在這條坑窪的小路，嘴裏一直叨唸着：乖孫子，你還難受嗎？忍着點，爺爺馬上就揹你到醫院了！當淋漓的汗水佈滿您皺褶的肌膚上，疲倦的身軀，發出氣喘吁吁的聲音，交織在一片蛙聲裏。而如今，我只能徘徊在這條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道上，憑着一夢相連的記憶，去尋找您舊時的身影。
徜徉在月光下，看着您泛黃的照片，腦海裏兒時的記憶，不斷地翻涌而出。憑藉着這些點滴的回憶，我一直徘徊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中，去尋找爺爺舊時的身影。
二、追尋熟悉的奶奶的笑容
我們出於對奶奶的擔心，害怕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會整天以淚洗臉，所以，在我們的一再央求下，奶奶算是勉強搬到了大伯家裏。畢竟，他們在老房子生活了幾十年，有過太多美好的記憶。面對那些陳舊的傢俱，那些熟悉的場景，難免會勾起傷心的回憶。
自從爺爺的離去，奶奶沒有開心地笑過一次，即便是笑，也是勉強擠出來給大家看的。爲了不讓大家替她擔心，白天的時候，她在我們面前堅強地說道：“日子還是得過，人都有離去的那一天。”即便她是微笑地說着，但眼神中卻藏匿着一絲悲傷與眷戀。
曾經雙飛的羽翼，如今折斷了一隻飛翔的翅膀，爺爺離去的悲傷，仿若一堵心牆，遮擋了奶奶快樂的方向。那個熟悉的笑容，緊隨着蒲公英，散落在天涯，虛無縹緲，徒留一絲記憶，讓我靜靜尋去。
我深深記得：以往奶奶的笑容遍處可尋。你看，身在稻田中央的她，彎着骨瘦如柴的身軀，辛勤地收割着稻穀，儘管汗水佈滿了臉頰，卻依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陣清風徐來，凌亂了她蒼白的髮絲，那抹幸福的微笑，久久地定格在那一縷黃昏中，爲晚霞添上了一道絢麗的風景。你聽，他們在講古老的故事，那一片朗朗的笑聲不時從庭院傳來，是那麼的開心，那麼的幸福。
於是，我帶着期許的心，來到這片熟悉的稻田地。我追問路旁搖晃的麥穗，它無言，一直保持着那個永恆的姿勢。迎着清風，我似乎看到了爺爺踩着打穀機，臉上洋溢着豐收的笑容，汗水卻不停地揮灑在他的衣袖上。調皮的我，早早地把鐮刀丟棄，在稻田間奔來跑去，與着青蛙嬉戲。奶奶見此情景，雖數落着我的貪玩，但嘴角卻一直掛滿了微笑。低頭望去，發現家中以往肥沃的土地卻早已被烈日曬得十分乾燥了，原來，它們早已失去了耕作的主人。
當我走過了那塊稻田地，便直奔家中的庭院。我推開庭院的門，便看到野草長齊了，蜘蛛網多了，那一片歡聲笑語卻不見了。如今，這個庭院有的只是寂靜、孤單、落寞，遠遠的便能嗅到一種淒涼的味道。我清楚地記得：幼年的時候，每次去學校上課，我總會在這個庭院高呼一聲：“奶奶，我去上課了！”奶奶聽到後，便會從廚房走出來，悄悄地塞給我幾毛錢，囑咐我路上小心點。那時候，我幸福地笑了，奶奶也開心地相隨而笑。
我久久徘徊在這個庭院裏，看着青灰色的磚，紅色的瓦塊，默然地流下了幾滴淚。如今，我只能憑藉這些古老的舊物來尋找美好的記憶，我只能靠着這些熟悉的環境，來尋找奶奶熟悉的笑容。
帶着悲傷的心情，我離開了庭院，走向了大伯家裏。今天，我終於抽出了空閒，來看望奶奶了。從來沒有給奶奶買過任何東西的我，這次卻出奇的給她買了件冬天的外套。也許，是因爲爺爺的離去，讓我更加珍惜眼前的這份情。也許，是由於內心的愧疚，因爲，我是吃着爺爺奶奶的一粒粒米長大的，卻沒在爺爺的有生之年給與他任何回報。
走過了幾條小路，拐過了幾個彎道，我便來到了大伯家。此時，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她便是我的奶奶。我沒有徑直地走進去，只是躲在圍牆的門旁，靜靜地注視着這個瘦骨如柴的身軀。
她拿着把陳舊的椅子，靠在青灰的牆壁上，瘦小的身軀安靜地坐着，目光呆呆地望着天空，像是在思索，更像是在回憶。金色的陽光，撒在她蒼白的髮絲上，皺紋縱橫的雙手緊緊相扣，貼在雙膝的中間。一陣清風徐來，凌亂了她蒼白的髮絲，她用粗糙的手，輕理貼在嘴角的髮絲。遠遠看去，顯得十分憔悴與瘦弱，讓人忍不住疼惜。
一聲奶奶的呼喚，劃破了寧靜的氣息，驚擾了她所有的思緒。當她看到我的出現，尤爲驚訝，遲凝了下，便帶着一臉微笑朝我身旁走來。我靜靜地注視着眼前這個瘦小的身軀，無言，卻讓淚水溼透了眼簾。
“孩子，你怎麼哭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奶奶也不知道你會回來，菜都沒有買。”她興奮地說道，言語中略帶一些自責。
“奶奶，我想你了，就是想回來看看你。”我擦拭着眼角的淚水，哽咽地說道：“奶奶，聽村裏人說自從爺爺走後，您再也沒有開心地笑過一次，您不是答應我們要開心的生活嗎？”
“我……我……給奶奶點時間，畢竟和你爺爺生活了六十多年，有些事，有些人，並不是別人說忘記就能這麼輕易的忘記。”她遲凝了下，嘆息地說道。
“餓了吧？奶奶給你做飯去，快把你的揹包放下來，我給你放回房間。”說完，她便主動解下我肩上的揹包，跨着蹣跚的步履向房間走去。
“來，吃點餅乾，還有這瓶花生牛奶，這是你姑姑前幾天來看我買的，你先填飽下肚子，奶奶這就做飯給你吃。”她伸出粗糙的手，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我，便急匆匆地向廚房走去。
“來，孩子，多吃點菜，你又變瘦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向我的碗裏夾菜。
“奶奶，您也吃，您平時就吃着兩個菜嗎？”我指着餐桌上的青菜和雞蛋，驚訝地問道。
“不是的，今天你來了，我才煎了個雞蛋。”她平靜地說道。
當我聽到這些話後，我再也沒有繼續追問了，腦海裏浮現出千萬種奶奶生活的情景，心莫名的傷痛，思緒卻飄向了遠方－－那是擺放十幾雙筷子的餐桌，我們兄妹在嬉戲之後，拍去了身上的灰塵，聞着廚房飄來的香味，便爭先恐後地向廚房跑去，奶奶見此情景，她開心地笑了。看着我們吃得津津有味，嘴上不停地說：“奶奶做的菜真好吃！”她也微笑地說着：“好吃就多吃點飯，快快長大啊。”
如今，讓我何處再尋覓奶奶餐桌上的笑容？我尋問着黑夜，它無言，我尋問着月亮，它也無言。於是，我在黑夜裏不停地追尋着答案，尋找着奶奶熟悉的笑容。也許，我平淡的一句關懷，平凡的一個舉止，便能追尋到奶奶熟悉的笑容。
“奶奶，這是我給您買的衣服，您試一試，看看合身不？”我微笑着說道，便把衣服遞給了她。
“呀，你這孩子，怎麼還學會給奶奶買衣服了，真是浪費錢，奶奶有的是衣服。”她雖然一直數落着我，但我知道她的內心是快樂的，因爲，曾經的小屁孩已經懂事了，學會孝順了。你看！那熟悉的笑容又重新綻放在奶奶的臉龐上。
“沒事啊，我這不是長大了嗎？給您買衣服是應該的。”看到奶奶微笑的容顏，我也開心地答道。
“你啊，你這孩子，還真是心疼奶奶！這下冬天不會冷着你奶奶了，再也不會冷着你奶奶的身心了。”說完，她的臉上便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發自內心的微笑，是那麼自然，是那麼熟悉。
聽！溫柔的夜鄉，餘留着奶奶開心的笑聲。我久久靜立窗前，看着泛黃的照片，憑藉以往的記憶，熟悉的場景，去尋找爺爺舊時的身影。我相信，在我們的關懷與孝心下，終會溫暖奶奶那顆孤寂而又淒冷的心，我們依然能尋回，那個時常洋溢笑容的臉龐。
“鈴鈴鈴……鈴鈴鈴……”清脆的鬧鐘聲，驚擾了我的夢鄉，我捶揉朦朧的雙眼，發現是夢一場。夢裏，我尋找着爺爺舊時的身影，苦尋着奶奶熟悉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