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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的哥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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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的好幾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哥哥,說一旦有一個哥哥,會感到很幸福。我很幸運,擁有了那些女孩子渴望的幸福。不過,我覺得,我的哥哥與衆不同——他似乎很叛逆。

叛逆的哥哥散文

我五歲那年,哥哥七歲。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個午後。準備找錢買東西的母親,發現丟了十元錢。要知道,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十元錢,相當於當教師的父親半個月的收入呀。母親把哥哥和我叫到跟前,厲聲問是不是拿了家裏的錢?我小心地瞥了一眼母親繃得緊緊的臉,小聲說:“我沒拿。”

“你拿了嗎?”母親將臉轉向哥哥。只見哥哥擡起頭,迎着母親的逼視,一句話也不說。這樣沉默地對視了好一陣子,哥哥低下了頭。“你拿錢幹什麼了?”母親的語氣裏帶着嘆息。“買蘋果了。”“蘋果呢?”“賣蘋果的人不賣給我。”“錢呢?”“丟了。”“啪!”我聽到了當時的我所能聽到的最響亮的一記耳光。

我驚恐地望着母親,母親的臉漲得通紅,打過哥哥的那隻手還有些顫抖。哥哥呢,哥哥的一邊臉上留下了鮮紅的五個手指印,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臉,擡眼看着母親,不哭也不叫。“你這個沒出息的`孩子,今天我好好管管你!”母親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她的巴掌劈頭蓋臉地向哥哥襲來,每一巴掌都震得我的心一顫一顫的。母親邊哭邊打,一隻手打累了,換另一隻手打。哥哥呢,哥哥一聲不吭,不哭也不叫,不閃也不避,低着頭,聽任母親的巴掌雨點般地落到他的身上。

母親打累了,就坐在炕邊,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喘息着。我在一旁緊張地看着母親,小小的心裏希望母親能放過哥哥,但是,我也不敢爲哥哥求饒,我怕母親會遷怒於我。母親果然不再揍哥哥了,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後來,母親還是把錢放到哥哥知道的那個固定的地方,母親的錢再也不曾丟失過。

哥哥到鎮裏上初中了,我在村裏上小學。一天傍晚,放學回家,院子裏突然傳來父親的呵斥聲。我趕忙跑回家,發現一向慈愛的父親滿面怒容,而在鎮上上中學的哥哥,居然在我之前回了家。“爲什麼不上學?幹什麼去了?”父親質問哥哥。哥哥低着頭,不說話。父親舉起了拳頭,父親發怒的樣子真可怕,臉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見,好像還在抖動着;眼睛瞪得圓圓的,紅紅的,好像要噴出火來。

“快說呀,哥。”我輕輕地推了哥哥一下,小聲地說。哥哥還是不說話。父親的拳頭落下來了。哥哥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想扶哥哥起來,“走開!”父親一聲怒吼,順手抄起了一把鋤頭。我激靈打了個寒戰,心裏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父親會把哥哥打死的。我趕緊跑出家門,到處去找母親,希望母親可以制止父親的暴行。

等母親和我氣喘吁吁地跑回家的時候,父親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哥哥在一旁小聲地啜泣着。哥哥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哥哥哭。可是,看樣子,哥哥好像沒受多少皮肉之苦呀。後來,哥哥告訴我,他只捱了父親那一拳頭,在他說了不上學的原因後,父親再沒有揍他。哥哥沒上學的原因,是和同學一起出去玩了。在我的記憶裏,那是父親唯一一次出手打孩子。哥哥再也不曾捱過父親的揍,哥哥再也不曾逃過學。

哥哥念高中了。放暑假,哥哥和我到離家二十里外的小姨家玩。小姨待我們很好,幾乎每個暑假,哥哥和我都會到小姨家住上幾天。那個暑假,哥哥卻讓小姨擔驚受怕,度日如年。事情的起因是,小姨村一戶人家的草垛突然着了火。兩大垛結結實實的草堆轉眼間化爲灰燼,那戶人家越冬的溫暖希望也隨着那堆灰燼化爲泡影。

那天晚上很晚了,哥哥才輕手輕腳地回到小姨家。“火是你點的嗎?”小姨輕聲地問。哥哥先是搖搖頭,接着又點了點頭。哥哥說,是他和一個夥伴一起抽菸玩,那個夥伴不小心點燃了草垛,他們倆曾試圖把火撲滅,但風太大了,眼前頃刻間就成了一片火海,兩個人趕緊跑掉了。第二天一大早,小姨就打發哥哥和我回了家。回家後的哥哥像變了個人,整天呆在家裏,同學來叫也不出門。哥哥是在懲罰自己嗎?我暗暗地想。

讀完大學,哥哥和我分到了一個城市工作。我參加工作的第二個年頭,一個我採訪中認識的人忽然找到我,說有幾句話,希望我能轉達給哥哥。原來,哥哥和那個人的弟弟共同合夥炒股。他弟弟出錢,哥哥操作。問題是他弟弟挪用的是公款。當時單位要用那筆款子,他希望我能勸哥哥拋掉股票,把錢還上。我找到了哥哥,轉達了那個人的意思。哥哥說,他用那人弟弟的那筆錢,又融資30萬,坐進了大戶室裏炒股。現在,他的賬戶上還賠着20多萬呢,如果能跳樓的話,他早就跳下去了。哥哥讓我不要管他的事,說他自己會處理好的。

哥哥的語氣很平靜,彷彿在向我講述一件與他毫不相關的事。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哥哥很不尋常,哥哥太不尋常,感到以我的智力無法理解和解釋哥哥的行爲。那個晚上,哥哥這番話帶給我的震驚,不亞於美國原子彈落在廣島帶給世界的震驚。那個時候,我每月只拿189元的工資,而哥哥,居然負債20多萬元!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這要我不吃不喝掙上20年!離開心平氣和的哥哥,我的心裏卻揣上了小兔子,怦怦怦地沒法平靜下來。怎麼辦呢?告訴父親母親嗎?不行!老人家會受不了的。我能幫哥哥嗎?怎麼幫呢?那段日子,我心裏七上八下的,老是在替哥哥擔憂。直到半個月後的一天,哥哥找到我,說他把股票賣了,錢還給了那個人的弟弟,沒賠也沒掙。我的心一下子輕鬆無比,問哥哥:“炒股半個月就可以賺20多萬嗎?”“也可能一天賠20多萬。”哥哥回答。哥哥真讓人捉摸不透,我想。

哥哥大學畢業時,分到了一家企業工作。一年後,父親求親託友請客送禮把哥哥轉進了機關。三年後,哥哥放棄了安逸舒適的機關工作,義無反顧地到一家企業應聘,成爲了一名銷售人員。哥哥開始天南海北地跑。母親的心,也隨着哥哥天南海北地跑。哥哥到哪個城市,母親就關心哪個城市的天氣預報。後來,哥哥還嘗試自己開過公司,失敗後,哥哥還是撿起了老本行,天南海北地跑業務。哥哥結婚後,一直租房住。父親有一次問哥哥,“當年你自作主張,辭掉了機關工作,那也意味着你辭掉了一份福利分房,你覺得值得嗎?”哥哥輕描淡寫地回答,沒啥值不值的。

我想,哥哥選擇的,是一份無悔的人生。如果哥哥當年不去勇敢地嘗試,或許哥哥現在的生活會更優裕舒適些,但是,哥哥的心裏會留下永遠的遺憾。哥哥衝破了世俗的眼光,哥哥順遂了心靈的召喚,哥哥選擇的路是無法用得與失來衡量的,哥哥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哥哥是一面鏡子,讓我看到了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