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童話故事散文

月亮灣今天偏偏清淨。這大風一停，飄散的塵埃又沉沉的墜下來了。

沿着冰冷的水泥路去自習，遠遠望着燒紅的雲片迸出幾粒火星子涼了下去，我緊了緊衣裳，加快了腳步。

人難過的時候哪有擬人的樹木來笑話，全是一口悶氣憋在胸中，擠得一顆心無處安放，舉目四顧茫然無措，想哭已疲憊到擰不出一滴淚來。近兩個月的努力功敗垂成，知道結果的一刻，我無言。酸澀的苦惱不斷髮酵，我只盼着風能大一些，好把那嗆人的陰雲吹散一些，稀釋一些。

走進教學樓，路過我的教室，我的腳步卻下意識的未作停留。慢慢的拾級而上，空無一人的天台。在欄杆邊坐下，望着漸暗的.天色，望着一點點明亮起來的太白星，涼涼的空氣包裹着我。

一下一下的拍着欄杆，嘆息似要取代了呼吸。“喵”，這時候，我聽見了一隻貓。一隻貓在我的腳邊臥下，也許是被我的牢騷叨饒吧。我摸了摸衣袋，抱歉的看了它一眼。青湛湛的一片天，散撒着幾粒星子，流散着幾縷雲絲，我突然嘆了一聲：“我真小啊。”

“誰不小呢”，貓打了個呵欠，擡眼看着我。我轉過頭，也看着它。片晌，我對它說：“你說世事都是這樣嗎？”“如果你是說世事無常的話，我想是的。”

我來了興致，乾脆箕坐在貓旁邊：“爲什麼這樣呢？”

“萬事萬物自有其發展的軌跡，因果有常，這是你我眼中的世界。但是呢，世界本身是什麼樣呢？變化，終究是在變化，變化無常。”

“可我不明白，怎麼這樣呢？世事不應該像臺階一樣嗎，把腳擡起來，擡得夠高了，不就穩穩地落在上面了嗎，如此下去，不應該無所不達嗎？”

“那太難了，臺階有多高，你能看清嗎？”

“看不清，所以我踩空了，可我還是想不通，我馬上都要把腳踩上去了，可還是……”

貓向我靠了靠。“我大概明白你的感受。但你要明白，我們太小了，我們註定只能看見很小的部分。你說的有道理，要達世事，必要邁步取道，要錘鍊自我，迎合事物的標準，但世事你我身於其中，本就看不透。其實又何必看的那麼透呢，臺階的高低，一些取決於事物本身，一些不也握在你我手裏嗎？你踩空的是你看不到地方，你的腳還是踏實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不是嗎，你一步步走下去，你看到的越來越清晰，你越來越高，最終勢不可擋，無常不就轉變成了有常嗎。”

起風了，我摸了摸貓：“你是說，是我想的太多了對吧。我執着於我看不清的部分，然後以爲自己已經看清，這樣我踩空之後纔會困惑，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看清，也不能夠看清啊。不如我拾級而上，遵循內心的預判，去踩每一個我看見的臺階，踩穩了就繼續前進，踩空了我就看的更清楚一些。”

貓閉上眼睛呼嚕了幾聲。“‘糊塗’也就是明白，這是真明白，可人哪，總愛把糊塗自認是明白，這就是真糊塗了。還是那句話，世事無常，前路上哪有定數呢？貪看，認爲自己看的愈遠，人就愈小，腳步就愈輕浮，愈容易踩空。”

“這樣一來，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就很重要了……”

“唔，這可真奇怪，連自己要去哪裏人都不清楚嗎？”

我撓了撓頭：“有時候清楚，有時候就忘了，至少我不會時時刻刻都記在心裏。”

“你還是想的吧，想而不達纔會困擾，但你還沒有做到發自內心。人只有去想，纔會找各種辦法去到達。如果真的想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應該讓這個想法如一。因爲最重要的，是你真的想去做這件事，你的動力是發自內心的，如此你纔會相信你能夠到達，你才能拾級而上。我想，你現在因爲一次踩空，有些不相信自己能夠到達了對嗎。歸根到底，是你不能發自內心的想去完成這件事。”

“不，我想啊，我想要做成的啊。我只是戰勝不了恐懼，我一想到這次失敗，就提不起勁來。”

“誰不想做成呢？我說的，是你做事的心境，是否能專注，是否能全身心投入，去想各種辦法來解決問題，這叫做發自內心。你只想着做成，你的身心都在能否到達上，而不在如何到達上。你已經失敗了，這是事實，再專注於結果，你就會忘了你真正想做的事，你會忘了世事無常，而你還踩在你的見識上，你會忘了，你永遠可以再次出發。勇者並非無懼，勇者是發自內心行動而忘記了恐懼的人。”

“再次出發……對的，我不是忘了爲什麼出發，是我的眼光和行動沒有積極的調動起來去使勁啊。我的身心不在我要做的事上，而放在了結果上。嗯，如果我真的想做這件事，那我就一定要再次出發。唉，可是我的同行者都走的好快，我趕不上他們。”

“你還是不明白，要是你真的要做一件事，你的全身心都在完成這件事上，與他人有什麼干係？要做這件事的是你，不是別人，要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想要被救贖，所以看到了上帝，而有的人想要被救贖，卻拿起了柺杖。所有的辛酸喜樂，人各自清楚不是嗎。蝸牛和蒼鷹，各有千秋，各自喜樂，它們難道會因爲彼此的不同而自擾嗎。你尊重他人，你尊重你自己，你看到了你們的不同，你欣然接受，你坦坦蕩蕩的走你自己的路啊。”

我靜靜思索着這番話，沒再說話，不知何時，貓已經離開了。月亮灣果然是月亮灣，風漸漸起來了，我站起來拍拍衣裳，要向樓下走去。“喵”，這時候，我聽見了一隻貓。我也聽見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