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把握的事要不要做優美散文隨筆

有一天我要做春餅，父親說：“沒有把握，就不要做。”我猶豫了，我當然希望一次做成功，讓父母吃得滿意。可是我確實沒做過，也沒見別人做的過程。只是有一次跟女兒在信達廣場一個叫“喜阿婆”的店裏吃過，覺得挺好吃。春餅一份有10張吧，大小如盛菜的碟子，薄如紙，捲上自己喜歡吃的菜，蘸點甜麪醬，味道確實不錯，我當時就產生給父母做的想法。

敢不敢做呢？我確實屬於心靈手不巧那類人。手不巧的原因，我自認爲主要有兩點：一是大概生下來就笨手笨腳，二是父母從來沒有給過我做事的機會。他們爲什麼不給我做事機會呢？一是因爲我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二是因爲我不僅是我家而且是我父親弟兄幾個家裏唯一的女孩子；三是最關鍵的，我生下來就體弱多病，需要呵護。

我母親有一句口頭禪，從小到大一直跟着我，直到現在，到我非常反感並且因此跟她頂過嘴，這句口頭禪就是――你不會做。小時候，當父母做家務時，我總想嘗試一下，可是每每這個時候，母親就會說：“你不會做。”然後拒絕我去做。而這句話我每天不知道要聽到多少遍，久而久之，我形成一種習慣，不敢做任何事，覺得任何事對我來說都很難。而當我看到哥哥們和同齡的'小夥伴都能輕輕鬆鬆去做事時，就特別佩服他們，覺得他們太神奇太偉大了，而自己則笨到了讓我自己認可的地步。在我的意識裏，我生來不會做事，我生來也不用做事，總有人替我做一切。

當別的小朋友踢毽子跳繩滾鐵環抓石子時，我就呆在旁邊看，當別的小朋友互相梳辮子時，我也呆在旁邊看，或者讓她們幫我梳，我自己是從來不敢嘗試的，因爲我已認定自己不會做。

記得小學時有一次學校合唱比賽，老師讓我朗誦前面的引導語，我很害怕，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班級因此沒有拿到獎。後來任何活動我都不敢參加，每次活動結束後，我在心裏說，其實我可以比某某某做得更好，但下一次活動，我仍不敢參加。體育比賽當老師選拔運動員時，我甚至故意跑慢不讓自己被選中。

除了學習成績，我什麼都比不過別人。而父母似乎也只是需要我成績比別人好。當時的大人們，包括老師，都喜歡學習成績好又聽話的孩子，我自然是被喜歡的對象。而同學們也都佩服成績好的同學，再說了，任何同學不會做題時，只要來問我，我都會很耐心地給他講，直到他聽懂爲止，再笨的同學，我都能教會。他們做遊戲時，我在旁邊加油，幫他們看衣服。所以同學們也都喜歡我。

九歲那年，我看到別的小朋友騎自行車，自己心裏癢癢的，很想學，可是一想到母親那句話就泄氣了。後來終於被同伴們蠱惑，趁家裏沒人時，偷偷地推出自行車學起來。我悄悄學會了騎自行車。母親知道後，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更擔心了，生怕我摔跤。當小朋友互相載人時，我既不敢坐別人的車子又不敢載別人。而我們出門時，我父親帶我，我總是坐在前面的大梁上，也從沒自己跳過車子。這讓我上高中時鬧過一次笑話。有一次從學校回家，父親來接我，我同學棟菊也要去我家，父親便帶她，讓同村一個男同學帶我。他不知道我不會跳車子，我也不好意思說，他騎上去後等我，我遲疑不決，他騎得很慢，我終於鼓起勇氣追上車子並猛地一跳，車頭劇烈晃動起來，好在他車技很好，沒有摔倒。在他，可能想我跳個車子，至於用那麼大的勁嗎。可是當時男女生不說話，我們沒有交流。如果現在遇到他，說起這件事，他一定會樂壞吧。母親從沒讓我騎車帶過她，她總覺得我不如別人，她寧可讓比我矮比我瘦比我飯量小的蓮帶她，也不讓我帶。我頂多帶過同齡人。可是有一次從外婆家回來，半路上遇到同村一個大媽，她讓我帶她。我的天，她坐上車子，我就騎不動了。估計輪胎快被她壓爆了。她足足有兩百多斤吧。然而上坡下坡她都不下車子，上坡時，任憑我怎麼用盡，拼命登，她也不下來。下坡時，她的重量推着車子快速往坡下滑，她也安安穩穩地坐着。我想，她可能以爲我車技特別好吧。終於到村了，大冬天的，我渾身溼透了，她竟然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說，下了車子就回她家去了，似乎我帶她理所應當似的。我就想，老媽呀老媽，您這樣心疼我，可是別人這樣“虐待”我，您有辦法阻止別人嗎？

後來我終於明白，母親那句話只是出於心疼我，但它造成的後果卻讓我再聽到時非常惱怒，以至於有一次沒有忍住，終於爆發，我幾乎是吼道：“你不會做，你不會做，我請你不要再這樣說了，那是在害我，你懂不懂？！”母親吃驚地看着我，怎麼會這樣？但是說這句話已經成了她的習慣，所以她仍是常常說出口，我屢禁不止，後來乾脆不管她了，隨她說去，反正我再也不會受這句話影響了。美國的瑪格麗特·米切爾說：“愛你的人如果沒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來愛你，那並不代表他們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

可是父親這樣要求我，未免太苛刻，他們把我造成這樣，現在又要求我不管做什麼都做完美，那可能嗎？再說了，誰能保證第一次做事就都能成功呢？

我到底敢不敢做呢？我問自己。回答：“做！”管他去，頂多就是失敗，就是責備，再說了，我受到的責備還少嗎，再多一次又何妨？

說做便做。我想麪粉肯定不能是全燙，要不然粘性很大，餅子摞在一起壓根揭不開。也不能全用生水和麪，要不然太硬，咬不動。我於是選擇半燙。麪糰做好後，在醒面時我在想，必須一張一張擀好皮，抹點油摞在一起吧。如果不抹油呢？我想到另一個辦法，就是把水燒開，先放進去一張麪皮，等水蒸氣把它固定了，再放第二張進去。我爲什麼不兩個辦法一起嘗試呢？於是，我選擇底層一張一張放，上層抹油。

十分鐘到了，我想得十分鐘吧，自己定的時間，不知道人家用時多少。我站在鍋前，心裏默默祈禱：“千萬蒸好，千萬能揭開！”關掉火，打開鍋蓋，一股熱氣冒出來，香味也跟着熱氣出來，直衝我鼻子。我把上面那層籠屜端到案板上，很容易揭開了。這層抹了油。我再端下面那層，揭開時竟然也沒費什麼功夫。成功了，我欣喜若狂！

看着父親把餅子鋪在盤子裏，給上面夾了很厚一層菜，捲起來，送到嘴裏，我等待他評價。“還軟和着呢，”他說，“好吃。”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父親啊父親，你們把我“慣”成這樣笨手笨腳的，如今又用廚師的標準要求我，我做女兒怎麼這麼難呢？

沒有把握的事，做着做着，就有把握了。所以，我們不要在做事情之前，先被自己的膽怯打敗自己。

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要想後果！

――2018年7月28日於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