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爺散文

做夢也沒想到，滿爹去世會這麼快當。

九月四日的下午，文兄來電話，說光榮院給他去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滿爹快要不行了，只怕會去世，叫我們去看一下。

我們就想，滿爹總是很看重自己的身體，常常是小病大病總往醫院裏跑，這次會不會又是小題大做呢？我們又想，滿爹真的是不行了，要不然，光榮院也不會這麼說，當時我就答應文兄說，好，我明天去看一看。

接電話的時候，我正在一個朋友家裏玩吧鍋的遊戲，接了這個電話，心裏就忐忑不安起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按說，我是應該立即去看望滿爹的，萬一真的是不行了呢？但是，我們幾個朋友很難得在一起玩，我走了，他們就是三缺一，大家都會很掃興。

我是計劃第二日去看滿爹的，第二日是週三，這天上午八點多鐘，我先給滿爹去了一個電話，問他是不是又不好了，他說是的，就是不吃東西，什麼也不想吃。我說水果之類的呢，他說水果不知道香蕉能不能吃一點，我說那好，傍晚我就買一點香蕉去。

從通話的角度看問題，我覺得滿爹和平時沒多大的區別，覺得還沒有病到不行的時候，就有一點忽視。

通話不久，村裏的書記來了一個電話，說他要來縣城，想在一起吃個飯，我想了一想，也就答應他了。書記約我吃飯，其實也沒別的事情，就是爲了聯絡一下感情，村長也來了，還有幾個老家的人，吃完飯後，書記又提議要去岳陽一個朋友那裏玩一下，順便在那裏吃晚飯，我一時高興，就把去看望滿爹的事情給忘記了，到了岳陽才記起這件事，就有點後悔，但是又自己安慰自己說，明天去看也是可以的，難道就差這麼一天的功夫？

晚飯以後我們又回到了縣城，書記又拉我去風雨亭洗了一個腳，完事的時候，去光榮院的班車已經沒有了，我也很累，就沒打算去看滿爹了。

回到家裏看了一會兒電視，洗澡睡覺，在牀上睡不着，幾分鐘後，我的手機突然叫起來，手機放在客廳裏，我也懶得去接，又過了幾秒種，手機的鈴聲再次響起來，我立即動身去接電話，電話是文兄打過來的，他說，光榮院已經給他去電話了，告訴他滿爹已經去世了，現在又是半夜了，怎麼去縣城呀，我叫他彆着急，告訴他一個司機的名字，叫他與這個司機聯繫一下，看能不能送他們來縣城。

我急得在家裏團團轉了幾個圈，然後定神，用電話通知了繼兒，繼兒已經睡了，他說他立即開車來，我們一同去光榮院。我又通知了小弟，小弟說他正在省委黨校學習，他對我說，現在回去好不好，白天是不能耽誤的'，我說，太晚了，你也用不着回家，我只是要告訴你，他問我他什麼時候回家最好，我說那就週五的傍晚吧！

我和繼兒趕到光榮院的時候，那裏還是燈光通明，院裏的正副院長都在，還有幾個老人等在那裏，他們說，遺體已經裝殮完畢，只等我們來運回去。

我問他們怎麼這快就去世了呢？他們說是呀，還吃了中飯，吃了晚飯，誰也沒想到啊！

滿爹其實是突然死亡的，完全沒有前兆，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大限將至的，要不然，上午和我通話的時候怎麼沒說到這件事呢？我問他們，滿爹交代什麼沒有，他們說沒有啊！他們的回答也證實了滿爹是突然死亡的。

滿爹有冠心病和肺病，他的肺已經爛完了，冠心病也很嚴重，醫院一直是拒收這種病人的，他應該是一口氣不得上來就死了。

我們所遺憾的是滿爹死亡的時候沒一個親人在身旁，我們所慶幸的是滿爹沒有叨擾任何一個人，老人能這樣子登仙羽化實在是一件好事。

我對院長說，老人應該有一些錢啊，他怎麼說了沒有？院長說，他什麼也沒說，我們一直在這裏看護現場，沒人動過他的東西，你們可以去清理一下遺物。

我在滿爹的櫃子裏翻了一會兒，在一箇中間的櫃間衣服裏翻出一個錢包，裏面有一些錢，我就拿了出來，給大家看了。

這時候，願兄和文兄也來了，是村長他們用摩托車送來的，大家商量了一下，聯繫了一個車子，就將滿爹的遺體運回了家。

十年前，我在屋場裏修建了一個禮堂，是專門用來給族人辦紅白喜事的，今年又在禮堂的對門修建了一座萬壽堂，是專門用來給老人辦喪事的，滿爹的喪事是萬壽堂的首場喪事。

滿爹遺體運進萬壽堂的時候已經是子夜後的兩點多鐘了，我和兩個兄弟商量了一下請客的範圍和方式，商量了一下成服的日期和出殯的日期，然後我就開始清理客單，客單寫了滿滿的兩張A4紙，再然後我就給滿爹做輓聯，做了三副輓聯，是這樣寫的：

其一

秋風蕭瑟悲聲起 淚眼婆娑心裏寒

其二

銅盆盛滿傷心淚 鐵鋪長流嗚咽歌

其三

少年持戟衛疆域英姿也颯爽盛世荷鋤田地間辛苦也奮力多少汗水流進銅盆土

黑夜進房看孤燈沉寂亦傷悲老年拄杖光榮院幸福亦無憂幾時我身安息毛禁山

我一邊做事，一邊就守着滿爹的靈柩到天亮，真正是一夜無眠。

天亮時候，我就開始各地親戚打電話報喪，說今日是滿爹成服的日子，叫他們前來弔唁吃中飯。

願兄和文兄他們就忙炊事工作去了，要採購，要辦廚，很是緊張，我一人在萬壽堂忙着寫孝書和接待來弔唁的親朋戚友。

就這樣忙碌了幾天，直到把滿爹送上山爲止。

滿爹雖然沒有後人，但是，他並不孤寂，老話說，兄有子，弟不孤。我們兄弟子侄都是他的親人。滿爹的靈柩在萬壽堂停留四個夜晚，每天晚上都有幾十人甚至一百多人爲他守靈，好多人都是守一夜天光不睡覺，樂隊在這裏唱了兩個場次，道士在這裏唸經一個晚上。

我們這個家族今年原有四個上了八十歲的老人，滿爹走了，還有三個，他們還在頑強地活着，但是，他們總有一天也是要走的，這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抗拒，況且，黃泉路上無老少啊！

滿爹活了80歲還是值得的，首先，他的壽命超過了人均壽命，我的祖父，也就是滿爹的父親只活了59歲；我的父親，也就是滿爹的親哥哥只活了47歲，他們的資質和人緣遠勝於滿爹，卻是短命。其次，滿爹還是享福的，年輕的時候受過一些苦，那是大衆之苦，每一個人都很苦。48歲就進了光榮院，在光榮院雖然也做過一些事情，主要的卻是享福，不愁吃喝穿，也不愁生病住院。其三，滿爹的喪事很是很熱鬧的，無論是酒席還是吹吹唱唱，無論是守靈還是炮仗，在農村都是一流的風光。

希望滿爹一路走好，在他的墳塋前，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母親都在那裏安息，滿爹並不孤單，在陽世如此，在陰間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