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畫竹散文

一、

我生長在竹鄉，童年時每見到一種竹子，就要向大人們問竹子名，就要把那樣的竹子在圖畫本上作畫。爲了把竹畫畫得逼真，我左手拿着圖畫本，右手握着鉛筆到一籠籠竹子邊，一片片竹林裏站着、看着、思考着。來到成籠的黃竹旁畫黃竹畫，看着一根根竹筍朝天上，黑麻麻的竹筍殼包着高低不齊的竹筍。有的新竹上粗大的竹筍殼從竹子上脫落，有的竹筍殼掉在竹縫中夾着，有的竹筍殼掉在地面上。一根根粗細不均長長嫩竹，已經和陳年老竹一樣高，長出了嫩枝葉。一根根粗細不均的陳年老竹梢彎彎下垂，像是低頭看着地面高矮不齊的嫩筍，就像是母親在看着自己的兒子一樣。黃竹畫畫了許多次，有單根低頭老竹，有單根新竹和竹筍，也畫一籠黃竹既有老竹、新竹、新筍，粗糙的畫自己欣賞了還給別人看。

我的小手握筆畫斑竹，在斑竹林裏認真觀察，斑竹的“斑”在哪裏？就在竹上有少量黑斑；我的小手握筆畫刺竹，刺竹的刺生在竹子離地面一米的竹節上，那些刺並不像樹木刺那麼尖利，就像小鳥爪一樣彎曲；我的小手握筆畫楠竹，楠竹高，高聳入雲宵，楠竹壯，壯大楠竹就是竹中王；我的小手握筆畫蓼竹，遠看蓼竹彷彿像野草。蓼竹長得最高的也莫過於一米多高，蓼竹的杆很細，最粗的也莫過於竹筷大小。蓼葉要比斑竹、水竹、金竹的葉片大得多。人們用蓼竹葉夾在竹絲編織網中，那就是斗笠。斗笠是農民的雨具，下雨天農民在田地裏幹活頭戴斗笠，天空中落下的雨滴落在斗笠上，雨水就從蓼葉斗笠上流走。大張蓼葉也用於端午節包糉子，據說蓼葉包的糯糉別有風味。我畫蓼竹還畫了三角糯糉子和遮雨的圓形尖頂斗笠。

家鄉我見到了十多種竹子，我的圖畫本上都有那十多個品種竹子的畫。

二、

那天我拿着圖畫本和鉛筆來到蘆竹旁，我看到了蘆竹梢上的花，我幾月前畫的蘆竹是沒有開花的，現在看到蘆竹開花了，就感到奇怪，蘆竹也是竹子呀，竹子也會開花嗎？

我不得其解，認爲開花的蘆竹不是竹類。突然來了一位大伯，我問大伯：“蘆竹爲什麼會開花呢？蘆竹開花它是竹子嗎？”

大伯沒有上幾天學，小學沒畢業，他這樣對蘆竹開花解釋：“蘆竹它願開花就開花嘛！你說蘆竹是竹子就是竹子，你說它不是竹子就不是竹子嘛！”

樸實的大伯這樣回答，一個小孩子聽了這樣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我把竹畫本給大伯，要他知道我這個小孩子喜歡畫竹，知道的竹品種最多。大伯用手拿着圖畫本看了我的竹畫，誇了我幾句後說：“竹子還有一種實心竹子，你能畫出實心竹子嗎？”

大伯說竹子有實心竹子，我認爲竹子都是空心的，只有樹子纔是實心的，大伯在說假話騙我這個小孩子？

到了學校向老師請教。“老師，蘆竹是竹子嗎？它是竹子它怎麼會開花呢？老師，我看見的竹子是空心竹，一位大伯說有實心竹子，真有實心竹子嗎？”

老師對我說：“蘆竹是竹子，它長得像蘆葦，這竹顏色是綠色，所以叫蘆（綠）竹。蘆竹易碎斷，不抗風易倒伏。蘆竹年年都要開花一次。竹子雖然是無性繁殖，許多品種竹子都會開花結籽，我們這地方除了蘆竹外，其餘不同品種竹子都是幾十年纔開花結籽一次。竹子品種衆多，並不是所有竹類都是空心竹子，有的品種竹子是實心的。”

聽了老師的話，我感到自己這個學生是井底之蛙，知道自己年幼知識少，只有努力學習纔會獲得更多知識。家鄉的竹子除了蘆竹年年開花外，其餘不同品種竹子要幾十年纔開花結籽一次。我才十來歲，只看見了竹子之一品種蘆竹花，蘆竹花圓錐花序，分枝稠密，斜升。我畫的十多種竹子只畫了蘆竹花一種，其餘品種的竹子沒有竹子花，因爲我沒有見過那些竹子花，我也沒有畫出開花的楠竹、斑竹、壽竹、白夾竹等等竹子的花。

家鄉除了蘆竹其餘品種竹子花像什麼樣？它們開出的花朵鮮豔、芳香嗎？我能看見這些竹子的花朵嗎？

大伯說的實心竹子長在什麼地方？我要親眼見實心竹子，我要畫實心竹子畫。

三、

我看見家鄉幾種竹子的花了。

一九七六年家鄉有幾種竹子真的開花了。我走進了竹林裏，那些開花竹子是斑竹、壽竹等竹，仔細看着那些竹丫上開出的竹花。竹花並不鮮豔，就像結籽的野麥，但比野麥粒大得多。千萬根竹丫上的竹花沒有散發出極大的'香味，也不見蜜蜂圍着竹花展翅飛舞鳴叫。我許多日子裏畫竹盼望看到竹花，我要畫出竹開花的畫，如今看到竹花是這樣樸素，沒有桃花、李花、杏花等果樹花鮮豔芳香，認爲這一串串竹花不是花，竹花使我聚眉嘆氣，我在圖畫本上畫出的竹子開花畫也有一種淒涼景。

大人告訴我竹子開花後不吉祥，那些開花竹子會枯死。那一年那些開花竹子真的葉落枯黃，那些竹子真的枯死了許多。我憤怒地把竹花畫撕了，不但不愛竹花，還恨竹花，可恨的竹花害死了許多竹子。

爲什麼竹子開花後成片竹子會枯死呢？我又去請教老師，老師找到有關資料上專家對竹子開花解釋才告訴我說：“竹子生長到一定的年齡，必然會出現衰老，竹子爲繁衍後代，在生命結束之前會開花、結果。”

聽了老師的話我就不恨竹花了，認識到竹子開花是一種正常現象，竹子開花不吉祥是無科學道理的。我又在圖畫本上畫了幾幅竹子開花畫。

我終於看見了幾十年纔開一次的竹花，我還是沒有見到實心竹子，實心竹子長在什麼地方？我這個小孩子只看見空心竹子，沒有看見實心竹子。那天又見到了大伯，我又問他：“大伯，實心竹子我們家鄉怎麼不見呢？大伯，你在何處見到實心竹子？”

大伯對我說：“我在雲南當兵，在那地方看見了實心竹子。”

我要大伯帶我去見實心竹子，我要把實心竹畫在圖畫本上，我的這個願望在大伯的笑聲中搖頭了。大伯告訴我那地方相隔萬水千山。啊，實心竹隔我家鄉萬水千山，我這個小孩子見實心竹的願望難實現了。

我看到實心竹子了。

那天走親戚，途中那坡坎上有人砍竹子，幾十根竹子倒在路邊，我驚訝起來：“這是一種實心竹子呀！”

我看見了實心竹，我們竹鄉也有實心竹呀！我看見的實心竹只有兩三米高，竹子也只有大人拇指頭那麼粗，實心竹子葉細微黃。我看見了竹鄉實心竹，我又畫了竹鄉的實心竹畫在圖畫本上，實心竹怎樣才能在圖畫本上顯示它是實心竹呢？考慮了很久，畫了幾根實心竹，在旁畫了幾節截斷的實心竹，那圓裏是實在的，這樣就讓人看得明白。

童年時畫的那些簡單竹畫，現在想起來覺得粗糙。那些粗糙竹畫由於大雨沖垮屋後高巖掩埋低矮古屋毀沒了，再也看不見了。我的竹畫沒有專科老師指教，沒有進步。回憶起童年那種好學精神和一絲不苟的態度是可貴的，那些粗糙竹畫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