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裏的魚散文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魚，喜歡自由自在在車廂中穿梭的感覺。

當別人在買打折機票的時候，我卻固執地在坐火車。即使真有飛機票比火車票還便宜的事兒，我相信自己仍然喜歡坐火車。我不過只是一隻魚，火車就是我的魚缸。

八歲時，我第一次隨父母坐火車，聽着廣播裏優美的音樂，看着景色從窗外劃過，想着即將抵達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城市，心裏便充滿雀躍和激動，過程變得享受而充滿期待。從飛機出行變得普遍開始，人們縮短了旅途，從冰天雪地到春暖花開，甚至都來不及去做一場夢，眼前的風景就象電腦一般，鼠標一點便瞬間切換了圖片。只是，那些也許是不平凡的美景在我的心裏卻失去了份量——心裏總感覺少了什麼！路在腳下，心卻感到茫然和空虛……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抗拒坐飛機，難道僅僅是因爲機票貴，或是因爲機場出入不方便？我覺得，那些不過是找不到理由時所借用的“理由”。

如果我的身體吃得消，我相信自己一定會在出行時選擇靠窗口的位置給自己買一張硬座票——一個能看、能趴、能與陌生人悠閒聊天的位置。而飛機，卻侷限了我的這些愛好。我視覺疲勞於窗外單純的白雲，不喜歡安全帶的`束縛，也不喜歡前面冰冷的坐椅。那麼快抵達的目的地讓人缺少了溝通的慾望和期盼的漫長過程。生活經驗越來越清楚地告訴我：目的性太強，反而會失去目的的意義，忽略了過程的享受和心靈的啓示——而這些，纔會如一縷清泉在不經意間帶給我一絲放鬆與愉悅。

火車廣播的音樂又悠悠地在耳邊響起。過了這麼多年，這裏的音響效果似乎一直沒有改變過，而我卻感謝這一點的存在：童年時帶着新鮮，帶着我的無憂無慮和父母第一次坐火車的幸福感會在剎那間將我帶離現實中紛亂的思緒。

彷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時間已臨近中午，我在臥鋪車廂裏開始尋找一個可以臨時用餐的小桌子。可惜，所有小桌兩邊的位置都被人佔了，我只在這節車廂的盡頭發現一個沒有桌子的座位空着。我坐下來，卻無心外面的風景，還在注意着其他座位有沒有人突然站起，準備着隨時跑過去佔座……佔了一個覺得不妥，又重佔……我獨自在這節車廂裏樂此不疲地玩着一個人的遊戲。當我佔到中部一個位置時終於決定消停了——對面是一位二十多歲相貌沉穩的型男，剛上車時，他還主動幫我這個中年女性往行李架上放過揹包。坐在他對面，我覺得自己似乎安定些了，開始觀察外面的風景。火車裏響着溫柔的音樂，車窗外的景色也變得分外宜人：長城、古城樓在綠樹的掩蔭和音樂陪襯下更覺安寧、幽靜。對面的這位好心的型男也在專心欣賞着外面的風景。此時，廣播裏的音樂竟換成了“陪你去看流星雨”，這令我有些啼笑皆非——好吧！既然老天這樣安排，那我只能接受這無言的邂逅，繼續在這樣音樂中享受人、情、景與我的共鳴吧！一塊石牌在眼前出現又驀地消失不見——居庸關，好象在暗示着我的庸俗。

我承認：在單身的時候，我存有過這樣的希望：在旅途中有一場美麗的邂逅，遇到對的人，從此過上理想中的生活。結婚後，生活卻並不能全如自己所願，人會在現實與理想的自我較量與彼此的磨合中，充滿了矛盾和變化的複雜性。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從現實到理想中間要走很長的路，不斷去認識，也要去努力；需要捨棄，更要保持距離地遠觀！

送餐的小車離我越來越近，音樂戛然而止，對面的型男突然打了一聲嗝，外面的風景轉眼進入了一片草叢，很快進入了漆黑的隧道……火車上的飯並不難吃，那是一位陌生的廚子翻炒出的新鮮口味。盒子裏搭配着醒目的紅、黃、白、綠，那是飯與菜的美麗的相遇，我心無雜念地開始了新鮮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