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咱一家子都是小偷散文
停電的冬夜，無事可做，我和老公早早的關門睡覺。不習慣早睡的我，怎麼也睡不着，吵着要老公陪我說說話。
“說什麼呀？在一起幾十年了，還沒說夠啊？”他不愛說話。
“那就說我們不認識前的故事，說你細的時候。”我毫無睡意，只想吊起他的積極性“你小時候是不是特別調皮呀？”
“細伢子，能有不調皮的嗎？哪像你們細妹子，老實巴交，溫溫存存的？”
“那你乾的最難忘最調皮的事是什麼事呢？”
“是偷對門發嬸家的桃子吃。”提及童年，他來勁啦。
“是嘛，怎麼回事呀？快給我說說唄。”
“我們細的時候，家裏很窮，沒什麼東西吃，誰家果子熟了，就會被我們惦記上的。”
“我們？不是你一個人去偷？”
“幾個人結伴去，望風的望風，摘桃的摘桃，接桃的接桃，分工又合作，完了坐在桃樹下吃，反正發嬸他們都下地幹活去了，發嬸她婆婆又是個近視眼，根本看不到我們。下面的桃摘完了，上面的摘不到，我們就往樹上釘釘子，踏着釘子爬上去摘樹尖上的桃，她也不曉得。記得那次，我們摘多了，吃不完，又沒東西裝，我靈機一動脫下長褲，把褲腳口紮起來，再把桃放進去，然後幾個人一起偷着把桃藏到山上。藏好了桃，他們幾個都誇我聰明靈泛，我也特別的自以爲是、得意洋洋，把褲子穿上，領着小的`們大搖大擺地回家去。回到家，我可慘透了，一身癢得要死，怎麼抓都不止癢。媽問我怎麼了，我說沒怎麼，她讓我脫下褲子給她看，她一看就明白了，問我怎麼回事？我只好如實交代。結果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頓，說發嬸家困難，就指着這幾樹桃熟了好賣錢給發叔治病。就爲這偷桃吃，我是鬧了一身癢，討了罵，還捱了揍，一輩子都記得。”
“哈哈哈，看不出，你還是個幹壞事的頭兒呀，還自作聰明，癢死活該。”我一邊幸災樂禍的說，一邊隨手掐了他一把。
“還不到十歲，我哪曉得桃子上的毛毛弄身上會癢啊！你呢？你細時候就沒偷過吃的？”
“我呀，也偷過一次，而且還丟人丟大了。”這回輪到我羞愧了。“那是我五六歲的時候，上幼兒班。早上起來看到家裏兩大水桶西瓜皮，上面殘留的沒吃乾淨的紅瓤把我肚裏的饞蟲都勾出來了。問娭毑哪來的西瓜皮？娭毑說是昨晚社員們在我家開社員會，大家從後面農場西瓜地裏摘的西瓜，你媽說留着西瓜皮好餵豬。於是我哭着喊着也要吃西瓜，娭毑說沒有了，都被他們吃完了。我那饞勁上來，哪管這麼多呀，就一個人跑到屋後的西瓜地裏，連着西瓜藤一塊逮着兩個小瓜（大西瓜誘人，可我搬不動。）就往家走，那時候我不曉得這是偷，心裏只想着吃，再說了他們大人能摘，我也應該可以，所以我就當是摘自己家裏的一樣，一手提一個明目張膽地往家裏走，心裏可高興了。
誰知，我這所作所爲都被看瓜的大伯看在眼裏，他跑過來，一把攔住我問“誰讓你來偷的西瓜？”
我說：“不是偷，是我想吃西瓜了，我媽讓我來摘的。”
“你媽讓你來的，那就抓你媽去坐牢，還要罰錢。”他惡狠狠地瞪着我，我當時嚇得哇哇大哭。
我扔下一句話：“是我媽讓我來買西瓜的，不是偷，她會給你們錢的。”說完，我扔了西瓜，撒腿就跑。跑回家躲到娭毑房裏牀上蚊帳和牆壁的夾縫裏，我嚇得兩腿哆嗦，眼淚唰唰地流，大氣都不敢出。一會就聽到那看瓜人追來問娭毑我在哪？還有我媽哪去了？娭毑說不曉得，他不信，就自己四處找了找，沒找到也就走了。直到娭毑把我找出來說沒事了，我纔敢去上學。
可是，剛下第一節課，就聽看瓜人找老師說我偷農場的西瓜，我是班長，平時聽的都是表揚，這下可醜死了，一頭躲進了廁所，不敢再出來，最後還是老師把我抱進課堂的。”沒想到幾十年以後來說這件事，我臉上依然是火辣辣的。
“這算什麼，細時候，誰都偷吃過，不丟人。”老公一把將我攬進懷裏說“我們那次偷齊鐵家的葡萄纔好玩呢。他家葡萄架很高，我們夠不着，摘不到，就搭人梯。四個人去偷，一個望風，有人來了就咳嗽，我個矮就踩在高個的劉勇肩上摘葡萄。一手扶着葡萄架，一手摘，摘下來再傳遞下去，下面有個人專門負責接葡萄。突然，他們家的後門被打開，齊鐵他媽看到有人偷葡萄，扯開嗓子就喊‘抓小偷’，嚇得他們三個撒腿就跑，最可氣的是劉勇，哪還記得我站在他肩上呀，他這一跑，我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個疼喲，葡萄沒吃着，摔了個半死，回家還被父母好一頓批鬥。”
“人家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而你卻是吃不着葡萄賺得一身皮肉之苦。”我聽了他的故事哈哈大笑。幸災樂禍的同時，也想起了我的另一段經歷。
“我偷西瓜，媽媽知道了不但沒罵我，相反還逢人就誇我人細細的特靈泛，不但曉得自己上地裏去摘西瓜，還曉得要連藤一起纔好提；不但不承認是偷還曉得說是我媽媽要我來買西瓜的。媽媽的表揚讓我誤認爲自己不僅沒錯，反而做得很光榮。也是媽媽的表揚讓我錯以爲自己真的很聰明，於是就有了以後的再接再厲。後來農場收花生，大人們都去摘花生掙工分，孩子們一個個跟着在地裏打滾，一邊吃一邊玩。而我家最近，也是媽媽教我一口袋一口袋地往家裏運，運回家留着以後吃。那年那月，年紀小小的我，也學會了佔公家的便宜。最難忘的是上小學一年級時，有一天放學後，我值日，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發現一把黑布傘，跟我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樣，但我心裏知道，今天我沒帶傘，這傘不是我自己的。可我又想，大家都走了，沒一個人看見。正好我家裏傘不夠用，要是我拿回去了，媽媽一定會表揚我。就這樣我真的把傘帶回家了，回家一打開，才發現上面用針線縫了一個同學的名字，當時我有一種強烈的犯罪感涌上心頭，可是媽媽三下五除二拆了線，讓我看‘沒名字了，就認不出是誰的傘了’。就這樣我成功的偷了一把黑布傘回家，這回真的是偷，而且我在媽媽的縱容下，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直到有一天，我偷了媽媽的兩塊錢去買糖吃，那時候兩塊錢很多，能買一大包糖，我把糖分給妹妹一半，可惡的妹妹吃完還告訴媽媽，媽媽發現我是偷了她的錢買的糖，氣急敗壞，不但罵了我，還打了我。這回我才真的意識到自己是個小偷，並非媽媽嘴裏誇獎的那個聰明靈泛的女兒。也正是這回，爸爸知道了，罰我跪下，苦口婆心的教育我別的人東西不能佔爲己有，這樣的行爲叫做偷，是不對的，是犯法的，誠實的好孩子是不會幹這種事的……雖然那時候我才上小學一年級，聽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我也知道自己是一個班長，不能做壞事，更不能做一個壞孩子。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拿過別人一丁點兒的東西，反而，紅人紅事本上經常會有我的拾金不昧的光榮記載。”這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歷史，誰也不知道，我對誰也沒幹提及過，今夜，我居然有勇氣揭開這塊早已癒合的傷疤。
“嘿喲，我老婆一直是最優秀的好學生，我認得你起，就只見你撿了別人的錢包、手機、金項鍊等等，不管是幾百還是幾千塊的東西，你都想方設法還給別人。真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經歷哦？”這臭老公故意說風涼話刺激我。
“豈知我有啊，咱的寶貝女兒也偷過，你知道嗎？”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呀？我怎麼不曉得呢？”
“陳娭毑家的水井旁架着一塊水泥板，洗衣服用的，旁邊就有一棵桔子樹，你有印象嗎？女兒四歲那年，有一天，她帶着櫻子、嬌嬌、還有義兵，幾個小傢伙，一起爬到水泥板上，偷摘了幾個桔子，其實根本就沒熟，還不能吃。但我不想再像我媽縱容我一樣，讓女兒養成不好的習慣，於是我就帶着他們幾個孩子一起到了陳娭毑家，讓她親自把桔子還給陳娭毑，並向陳娭毑認錯道歉，保證再也不拿別人家的東西了。那一天，我非常嚴肅地告訴她想吃東西必須爸爸媽媽花錢買，絕對不能去偷！”
“哈哈哈，咱一家子的好吃鬼，一家子都是小偷。也是，那年代實在是太窮了。都說“讀書人竊書不算偷”，細伢子細時候偷吃也不算偷，但是，孩子就得從小教育，教TA養成良好的習慣，不然真的會像老話說的那樣“細來偷針，大來偷金”。我老婆教育出來的孩子，絕對是又紅又專的優良品種！”
“那當然，養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教母之過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