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的約會抒情散文

出差到外地，宿在一個賓館裏。從高高的窗口看下去，不遠處有一條河，蜿蜒，清麗，舒緩，很撩撥人心。兩天後，事情辦妥了，決定翌日回鄉。傍晚回到賓館，人一鬆懈，便覺出孤寂的苦悶。餐後，我決定去河邊走走，以解無聊。

河邊，許多本地人在散步，三三兩兩，隨性，閒適，愜意。獨在異鄉爲異客，這便是我此刻的體驗與寫照；形單影隻，意趣了無，便在一張木椅子上坐下來。

月亮在對岸上空孤懸，像在冷冷地注視着我；河水微瀾，似練帶輕舞，激起粼粼波光，又像是挑戰我的眼神。四下裏亂看，卻發現離我不遠的一張椅子上坐着一位少婦模樣的.人。明月與路燈下，她端坐不動，神情落寞，似一尊雕塑；看上去，她的側面輪廓很美，靜靜的如一幅冷豔的月下剪影。她還帶着個孩子，約摸四五歲，倒是活潑得很，在椅子邊忙得不亦樂乎，爬上爬下的。

看到少婦和孩子，我不禁兒女情長起來。準備掏手機給愛人發個短信，問問家裏的情況，卻掏出一盒香菸來，這才記起手機放在賓館的房間裏了。這香菸不是我買的，是朋友在飯局上塞給我的；我不要，說早就戒了，朋友盛情，硬塞到我口袋裏，說沒事時打打混。還真讓他說着了。於是拆了，彈一支出來，又不禁啞然失笑—————沒打火機怎麼吸。是啊，我戒了，隨身哪會有打火機呢。又不願和陌生人對火，只好將香菸又塞了回去。

“叔叔，你是個好人。”不一會兒，我聽到一聲童音在耳邊響起。

側頭一看，原來是少婦身邊的小男孩。我向那邊看了一眼，少婦似乎在擺造型，仍是那個姿勢，似乎也沒覺察到她的孩子跑到我身邊來了。

我收回目光，問孩子：“你又不認識我，怎麼知道我是好人呢？”

“你不在公共場所吸菸。”那孩子仰臉答道，目光水樣清澈，“我看你把香菸抽出來又放進去了。”那孩子補充道，眼裏有一絲得意。

我笑了，就勢說：“是啊，抽菸不好，污染環境。”

“不光污染環境，還會影響身體健康！”小男孩接得很快，話語乾脆。

“對對對，說得對，還影響身體健康。”我略感驚訝，“真聰明，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男孩回頭向她媽媽看了一眼，然後輕輕地對我說：“我們老師說的。還有，我媽媽常常在家裏抽菸，然後就咳嗽，還哭……”

聽了這話，我很意外，不由得又扭頭看那少婦。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向這邊瞥了一眼，又迅即回過頭去。我正在想，該不該向一個小孩子打聽這事，就見小男孩湊近我的耳邊，輕聲說：“叔叔，你和我媽媽談戀愛好嗎？”

什麼！我大吃一驚，兩眼直直地瞪着他，爲這孩子的頑皮和懵懂，更擔心她的媽媽聽到這話，會以爲是我居心不良，誘導孩子這樣說的。

小男孩似乎懂我的意思，他用手指着河面，小聲地說：“爸爸爲了救人，在水裏淹死了。”

我一愣，深感意外，還有一些狐疑。但小男孩清純的目光告訴我，他並沒有說謊。他很平靜，沒有想象中所應有的悲慼。我不知道這事發生在什麼時間，或許這孩子年齡太小，根本無法體會到親人間生死離別的痛楚以及失去父親意味着什麼。我說不出話來，只得傻傻地看着他。

“以前，媽媽很愛笑，天天和我玩；現在，媽媽經常在家裏哭，還抽我爸爸的香菸，大聲咳嗽，也不和我講話了。”小男孩幽幽地說，“我想，我想有人和媽媽談戀愛，對媽媽好，那樣她就會好起來，就快樂了。—————叔叔，我看你是好人，你和我媽媽談戀愛吧！”

後一句，他是趴在我耳邊說的，然後，便用乞求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心慌。

我一時沒了主意。面對這個白紙樣的不諳世事的孩子，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怎樣去說。我知道，此刻，無論是簡單地拒絕，還是耐心地解釋說服，我都不免要傷害到一顆純真美好的心。—————這是何等殘忍的事！

正在無措時，少婦不知什麼時候起身了，開始呼喚她的孩子—————她要回家了。

小男孩很聽話，趕緊答應，又一邊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悄聲說，“叔叔，你明天一定要來呀！”說完，舉起花朵般的小手急急地向我揮動着，“叔叔，再見！”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向那弱小的背影無力地搖了一搖……

夜深了，有風吹來，我感到滿面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