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菩提塗在記憶上的漆散文

天地是一間陌生的驛站，立在最古老的津口，一剪孤影，繁榮在日落後的羣嵐。視線中的你，面容極淺極淡，萬頃的滄桑，恍若疼痛，在銅枝鐵幹上枝枝節節的洞開。盤根錯節的思念，纏裹着地心，百年的回聲被流風攥緊，直到疼痛得形銷骨立。光陰隨着冠蓋繾綣，一襲滄桑的輪廓，恍若枯黃的宣紙，隨着季節蠢動的心事，終於被視線搌平，定格成爲了天地間亙古的圖騰。蒼茫瀰漫，悲涼肆意，形影相弔，百年孤寂。

視線之外看你，恍若入定的老僧，用一生顛沛流離的時光結一粒菩提。破曉闌珊的夜，枯槁的四肢開始向天地之間漫展，無情的風固執的在你的面頰上繾綣，搓成一捆捆爬牆虎一般的枯藤，結成一張七情六慾的網，繡滿你體表龜裂的滄桑，也是你夜夜參不透的經藏。晚霞燃燒成信仰的灰燼，凋零在你的髮髻，追隨着天空垂落的流水，恍若翻飛的經幡。孤獨的夜在你虔誠的目光中崛起成巨大的蟻冢，蠶食着一粒明月的微光，成爲懸在門庭的一盞殘燈。天地，不啻於蒼茫宇宙一瞬的過客。此時，你在過客的夢裏端坐，伴着青燈，聽那孤獨的花在合十誦經的指尖盛開如蓮。曾經的蔥鬱，已是一段枉然的糾纏，心不靜心，靈臺便一片狼藉。今晚夜色輕如煙靄，在繚繞的天地古寺間，草木荒蕪成追隨的信徒，等你將百年的苦守在枯榮間超度。一聲聲昏鴉，鎖緊大地蹙起的眉頭，孤獨，讓我的一顆心隨你整夜的醒着。此時膜拜你的我寂若坐佛，萬念俱灰的體魄願意成爲一尾木魚，“梆梆”醍醐灌頂般等待你叩響我的額頭，訇然醒世。

指尖摩挲你皸裂的皮膚。百年前，光陰想必是無比蔥蘢，你定也是玉樹臨風。一圈圈的年輪，輾轉纏繞滿海誓山盟，葉脈間，密佈着風花雪月的不了情，讓那萬丈紅塵註定跟隨着浪跡三生。時間忘情的流浪，風霜雪雨，恍若季節蠱惑的毒歡，那些醉生夢死的輪迴，只留下一段段枝椏的枯黃。一片片鉛雲垂落，青絲開始變老。豐饒如同迷宮般的表情變得僵硬，僵硬是沉默的表情，沉默得行將就木。樹欲靜，不止的是風，那些掖藏在葉脈中的心事開始飄零，裸露的體表還妄想貼近過往的'溫度。烏鴉一般盤旋的夜如怨如訴，眼裏嗚咽着的小河流淌成爲天上千萬尾流星，百年的時光，夠不夠將前世五百次回眸的春夢喚醒？此時的你，如此伶仃。在呼吸可及的地方，蜷縮緊視線一般的怔營。夜終是不忍再傷你。於是拉緊滿滿弓的月缺，將東方最後一抹燃燒的雲翳剃度，信仰開始涅槃，帶着黑夜濃密的牽掛修行，信仰隨着曙光剔透純明。

此時，春風在你我之外開始踉蹌，不斷的跋涉，緘默蹉跎。百年的光陰，浮光掠影。鉛華洗盡後，僅餘下指尖撥動的一串，孤獨的念珠。一世春秋如夢，風中捻緊夕陽爲香，等待皈依的夜晚，恆河垂落下受戒的星光。這一生便可，參破生死，無色無相。

百年孤獨，百年鬱鬱寡歡。生死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終於圖窮匕見，窮通前定的一生不過一場迴歸原點的醒覺。解開靈魂的束縛，用心諦聽你體表的箴言。磕長頭，匍匐覲見，聽雨聲一串串滋養菩提，齋戒沐浴。願將二十幾年的迷惘光陰與落拓的一身託付給一棵樹，天地如錦，佈施一襲袈裟，捏花一笑，一花世界，一樹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