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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比鄰望天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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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這個名字,好嬌柔,有被呵護的成分。可她性格里的鏗鏘,又讓這名字沾惹了幾分英氣。她:身形嫋嫋,睫毛長長,眉兒彎彎,眸含清波,笑時眼眉輕挑,眼珠子有韻律地轉動,整張臉處處生動,又很俏皮。最喜歡把玩她一雙水嫩的小手,細滑柔膩,像古時大戶人家的小姐,那雙手只適合繡花、彈琴。跟我在一起也不忘臭顯擺:瞧你,每天擦十幾次護手霜,還不如咱這天生的。每次聽她這般說,恨不得手起刀落,將那雙玉手連筋帶骨一併剁下。哎!此願至今未遂。常常想起她臉上微透的笑影;想起她脆快地回答“今年春節來陪你,跟你喝個地暗天昏,敬請期待吧!”哈哈,爽!知道我喜歡火夏,她定不會許我溫潤。暴烈性子惹的禍,要做就做“指天椒”!

若兒比鄰望天涯散文

“閨蜜”這個詞,真討厭!添了脂粉香,小女人氣息過濃,不爽氣,背離了我和若兒的心性。可以是姐們兒,是情人——性情相投之人,更是吵不散的冤家。“川辣椒”遇到湘妹子,投契得很,巴適得板!一樣的瘋,一樣的火爆,一樣地具有殺傷力。她叫我“親愛的”,我喚她“寶貝”。晨起,我們彼此問候。入夜,互發紅脣安枕。多年前已被說成是“同志”,當然不介意。彼此心念,互相慰藉,非要界定性別麼?孤清的時候,能聽到她的絮叨,那寂然便被她飄出的音符絲絲縷縷地填滿。她做過講師和播音員,軟甜綿糯的聲線有此魅力,我確定!

她與我結識的理由,很奇葩。話說2008年初夏,大地作怪,將靜音模式調爲了震動,後又起一連串巨響的“彩鈴”,直教羣山低首,江河哀吟,濃厚的血腥味籠罩着川蜀大地。雖然我所在的成都也受波及,但除了精神受虐,沒有遭受明顯的直接經濟損失。那時,不會寫文章,只偶爾在QQ空間發一些感慨,爲受難的同胞們祈福。四川的網民一度成爲被衆人關注的對象,每天總有人來加好友。一些心術不正之人也混雜其間,借關懷的由頭,欲行齷齪之事,耍耍嘴皮子,佔點便宜。突然想笑,跟妖磨嘴皮子,約莫是活得不耐煩了。不少人被我的口水淹滅,還巴巴地跑去看海做什麼?爲防騷擾,忿忿然在空間寫了一篇所謂的“檄文”《加我請慎重》,用了很大的篇幅爆粗口,太過不雅,此處略去。此文寫得相當豪放、搞笑,極盡惡毒、辛辣。不曾想,文章被多人轉載,一時間,千年女妖的名頭竟叫響了。大家竟是喜歡我罵人的,面對此怪異現象,我這個“單細胞生物”迷惘了好些天。幾天之後,若兒來加我,脫口便稱“師傅”,執意拜我爲師,教她如何吵架,怎樣提高罵人的技巧,語言還不重複。哈哈,是的,當時笑慘了,爲這個古裏怪氣的相識理由。那一天,我們相聊甚歡。從此,那根細細的網線便牽起一段情分。

2010年8月,我四十歲生日,她特意從長沙趕來爲我慶生。那是我們的初見。她堅持不要我接,直奔我的茶樓而來。若兒的個子高,一身卡其色休閒裝,在人羣裏盡展翩然風姿。看見她下了出租車,正四處張望時,我笑盈盈地跑上前去一個熊抱,竟毫無違和感。沒有過多的寒暄,我們執手直奔火鍋店。如果把她當作客人,生分了。一直想要跟她比一比,到底誰更符合“一代天椒”的名號。在對辣椒的承受度上,她稍遜。那時我的生活極其有規律,中午起牀,下午打麻將,夜裏喝酒、嗨歌,凌晨挺屍。每天下午她坐在包間裏陪我打牌,那時刻,估計是她想要剁掉我的手。夜色沉落時,我找來朋友陪她瘋,喝酒、嗨歌、宵夜,總要玩到天亮才罷休。

我相當霸道,有着男人的硬朗和武斷,不願爲任何人改變,一味要別人來迎合。她不然,潑辣中滲出柔婉的天性,性情比我圓潤。欣賞她,喜愛她,並非因爲對我的遷就,是她珍視這份情,願意融入。很快,她適應了我的玩法。我的白天幾乎消磨在牌桌上,從沒帶她去領略過成都的風情。一哥們兒看不下去了,邀約若兒去逛了寬窄巷子。那是她在成都唯有的一次遊歷。還好,若兒很喜歡成都的夜生活,哪一家歌城的音響質感如何、酒水怎樣消費,比我諳熟。

我的回報很簡單,讓她吃好喝爽。身量纖纖地來,圓圓滾滾地回。有一年她陪了我一個月,總於夜裏出門,她也慢慢地不太注重形象,一直穿家居服。臨走前一晚才發現帶來的衣服已穿不下。我比她嬌小,見她看着我滿櫃子衣服發愁,笑說:豬豬,別走了,年底過完秤醃了給我下酒吃。她白我一眼:哪裏還能做醃肉,全是油,膩死你。等我回去重塑身形,收拾了一堆肥肉,來年你纔有五花肉吃。我還她一白眼:可惜,上等牛排變五花肉,回不去嘍。第二天,她穿着我特意爲她買的一套加大號衣裝上了飛機。送她的路上,她還在輕鬆地調侃:下次來,估計得裹牀單回去了。第一個裹牀單坐飛機的人應該比首次品嚐螃蟹的人更有勇氣,更值得讚許。我無語。好吧,爲她點十萬個贊!只要不嫌門窄,不讓我花錢換門,以及換木質堅硬的沙發。

有一年春節她來看我,初七一早就將啓程回家。初六夜,摒棄了所有的瘋鬧,只我和她前往歌城,準備將存放的酒乾掉,再於歌聲裏互訴臨別心曲。進到包間坐定纔想起忘記帶存酒的牌子,怎奈死板的領班並不給妖姐面子,非要見牌子上酒。正待掏現金買酒,靠!若兒已在前臺跟人幹架,與那壯實的女領班推攘間,並不吃虧。她堅持要把酒拿走,領班執拗地拒絕,一陣脣舌之爭後,若兒鬼火起,一雙玉手緊緊地屈着,由白變紅,似要噴血。我急切地上前勸解,過年進局子可不吉利,她一早的飛機也不能延誤。正欲拉她走,“啪”一聲響,她賞了領班一巴掌。那女人急了,旋入吧檯提一酒瓶又衝出來還擊。都說動物見血會興奮,現場雖未染血,但那一點即燃的氛圍瞬間將我激活至亢奮。豁出去了,進去蹲一宿不過屁大點事,無妨。念頭一起,立馬甩掉身上厚重的大衣,將肩上的包重重地往吧檯上一摔,毛衣袖子挽起,一把推開那身子篤實的女人,擋在若兒的身前。說擋有點擡舉自己,最多是站。我如此嬌小,擋不住誰,哈哈。看我,雙手叉腰,身子挺直,腦袋微揚,脖頸昂然,眼神裏極盡不屑,盛滿挑釁。

“你跑來幹什麼?一個歌城而已,又不是香港的銅鑼灣,難道他們還羣毆不成。存酒牌上有你電話,打一下就能證實,這蠢女人是豬腦子,那一巴掌是給她腦子開開光。”嬌弱的我又被若兒拉開。正躊躇是否搬救兵,看熱鬧的歌城服務員和客人已將前臺圍了整一圈。經歌城經理協調後,酒被乖乖地送入包間。爲慶祝那場勝利,我倆腳踏方几,提起酒瓶便喝將起來,女俠範兒十足。將音響聲量調到最低,再不說“我們長沙”或“我們成都”,在只有“我們”的空間裏,調侃着網上那些趣事、破事、莫名其妙的事、無事找事和不得不說的事,偶爾也隨着音樂哼幾首歌。當《千千闕歌》響起,我們會心地對望,拿起話筒:臨行臨別,才頓感哀傷的漂亮,原來全是你,令我的思憶漫長。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樣,停留凝望裏,讓眼睛講彼此立場……天亮了,買鐘點費時,打開包一看,存酒牌靜靜地躺在包裏,瞪着眼望着已喝得迷瞪的我。我和若兒好一陣笑,相互攙扶着走出了歌城。

離別,本是平常,不必賦予太多愁雲哀雨。笑着揮手,笑着擁抱,就好!夏天她來過,冬天亦如期赴約。祈願能有一天,她把一年四季都擱我這裏,不再帶走!時光遣散故人,這些年來,身邊的朋友越發少。步入中年,很多人把重心置放入家庭,沒有心思打理友情。詩人馮至在《原野的小路》裏寫到:在我們心靈的原野裏,也有幾條宛轉的小路,但曾經在路上走過的行人多半已不知去處。

很多朋友已杳杳然不知去向,即使偶爾聯繫,不過禮節性問個好。歲月慢慢發黃,曾經一起走過的路,漸漸地,變得荒蕪。在這個人情淡漠的時代保留下來的友情,是歲月的提純,一如窖藏的美酒!慣常的生活中,大多數人之間的遠別,雖非等於暫死,至少變得陌生。距離,在這個時代產生的美太微渺,距離之外,是更深的距離。時間的更替,總會有新的人與事,在舊的背景中漸次顯影,將舊人往事遮掩、修復或替補,總之,有着欣然蓋住杳然的氣象。若兒,伴我一路走來已近十年,她的身影,成了那塊背景中最惹眼的一抹七彩刷色。拔亮了我幾欲燃盡的心燈,通透着明麗。這三年來,身邊沒有幾個可心的朋友,沒有她每天的問候和掛記,我也能撐下去,但一定活得漠漠暗淡。

之所以能與若兒成爲心靈的摯友,除去性格的契合,也有她對我的.隱忍。她的張揚與倔強不遜於我,但她懂得禮讓,不似我,死犟到底。這是我人性中的弱點,很難改,也不想改。這樣的個性讓我葬送了一生的幸福,卻死也不後悔!我的自私很容易原諒自己的不規範行爲,心裏自然增加了坦然的容量,使許多缺點和錯誤仍能夠保持一種心理平衡。我以這一份假想的、甚至是強加於己身的坦然與她相處,她,從無怨言。從前她也時常勸我莫將鈔票當廢紙,但那時兜裏鼓滿,從不在意。現今想來,笑笑而已,沒有那些花出去的錢,量不出人情的厚薄。

也跟若兒鬧點小別扭,很多次。有一次打麻將贏了兩千塊錢,兜裏的錢從不過夜,出了茶樓便直奔商場。給自己買了一件睡衣花去一千二,剩下的八百爲她添了三套睡衣。她撇着嘴說:盡給自己買好的,給我的是清倉大處理。她邊說邊試穿:還行,這要是正當季,一套也得五六百,謝謝親愛的!一旦躺在牀上,她就喜歡絮叨:你說你這人咋那麼愛享受,什麼都要買好的,你就不能省着點花啊,哪天沒錢了看你怎麼過。我總會回答她:妖界名人千年女妖說過,今天不去想太遙遠的明天,沒錢的時候我已經死翹翹了,沒時間犯愁。想多了犯困,挺屍。她繼續嘮叨:總得給自己留點錢買塊墓地吧。我煩她一眼:燒了,撒了,不撒陰溝裏就行,這事你來辦,就這麼定了。我跟若兒說話從無禁忌,生死隨口就出。起牀後還會伸着懶腰互道早安:咦,還喘着呢?沒死繼續活。

若兒愛看綜藝節目,且把音量開到最大。我雖喜歡鬧騰,卻也擔心影響鄰居休息。忍不住發火:那麼喜歡鬧,出去放鞭炮。誰住你隔壁誰倒黴。若兒一邊嗑瓜子一邊斜眼看我:喲,這麼自私的女人居然關心起鄰居來了。結婚、死人才放鞭炮,這兩件事於你都是進墳墓,一路走好啊。你要活千年,我等不了。不過,你發十八春的時候估計來得及,早些給你備着。我回敬她一句:知道我自私,不要跟我做朋友好了。若兒騰地站起來:你就是個臭女人,自私、自戀、自以爲是,老孃明天一早就走,睡了,懶得理你。第二天醒來,我故意坐在電腦旁逗她:一週內的機票全部售罄,不好意思,你走不了了,麻煩你多替我照看幾天狗狗,三缺一,我打麻將去了。若兒自然懂我的意思,走過來摟着我的肩:親愛的,今晚咱們去哪家嗨?

類似的對話太多,摘錄幾段供大家清玩一笑。做此文前跟若兒溝通過,或許骨子裏有冷漠的存在,向來不喜歡大肆渲染所謂的感動,感激的話說多了也會身心不適。我告訴她:我做手術住院期間你趕來照顧我和狗狗那段忽略不計了,好吧。她反問:你釀老陳醋啊,也不怕把人的牙酸掉。多寫寫你送我SK-II、手機、衣服什麼的。我長嘆一聲:如今已是窮人,日子過得清苦,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只剩風雨。

是夜,酒吃多了,滿屋的清寂擠壓我的胸口,瑟縮在沙發裏,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戴上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反覆循環那首《當愛已成往事》,唱着哭,哭着笑,笑裏的哭浸透了昨日的歡愉。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精神幾乎崩潰,想找人訴說,想哭想鬧,需要一個熾熱的懷抱。不知道找誰,撥通了若兒的電話:死女人,沒挺屍就起來陪我說話。聽到電話裏一陣鬼哭狼嚎,她一定又在KTV吊嗓子。旋即,傳來她的吼聲:親愛的,你不找男人,又來騷擾我,我在外面唱歌、喝酒。不知道怎麼回答,我頹然地倒在沙發裏:寶貝,我撐不住了!你知道我對男人的要求,我怕再次失望。電話裏沒了雜音,她定是走到了廊間。聽到她溫柔地勸慰:親愛的,等我!爭取早點過去陪你。不哭了,乖乖的。來,我喊一二三。被她逗笑了:若兒,你就從了吧!她在電話那頭回答:臣妾做不到啊!對,這是我跟她每天的晚安曲,每次說完,發一枚香吻就各自入睡。雖然這樣的安慰很難一時見效,但一想到她捂着胸口,故作委屈的誇張表情,不笑都難。

最後,想對若兒說:寶貝,請原諒我筆力不逮,沒法寫出你要的深情款,對不起!等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