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陽光當琴彈的女孩散文

你把陽光當琴，彈奏一曲江南調。

你無意中演奏這個意象的時候，彷彿你的曲調就在四月窗外末梢的風裏醉。你在這樣的風裏是經不起的，你只好閉上雙眼，雙手舞動，焦躁不安和內心狂亂的世界頃刻被你在陽光的琴絃上宣泄。風更大了，江南的春風怎能夠強悍到這個程度？

你在陽光裏把生命原始的黑暗、渾濁、液體、漂浮全改寫成你用靈魂演繹的曲調。如果我不是把世俗和利益全都堵在門外，又怎麼能夠看到這絕世的演奏和生命完美的形體符號？

你把陽光當琴——江南做弓，蘇州爲丁，河流是琴絃的古老而又現代意識極強的五絃琴——彈奏，一根琴絃君妾共飲長江水，一根琴絃吳國醉臥西子夢，一根琴絃秋香回眸千古情，一根琴絃周莊雙橋水鄉渺，一根琴絃姑蘇城外寒山寺，五絃共鳴江南夢啊，聲聲哽咽，千年詩，看春風裏不讀，幽閉的莊園，流水渡。

你把陽光當琴，纖手繞指間園林如畫，拙政園古樸人心，一將忠王李秀成，難挽狂瀾，一去不返留夙願；滄浪亭自然完美，天公巧手宋史存，一想傷心，再想傷心，三想更傷心；獅子林六百年人文王國，一聲輕嘆畫太湖，輕輕一個盪漾全無；留園娓娓道來家常事，霓裳飛盡，後院空，獨留下一座宅院敞開歷史的寂寞；曲中有曲，園裏有園，網師園一個眼神，抵得上千山萬水的風情。

把陽光當琴彈奏的女孩，不是長長的烏髮飄飄輕拂在江南的面前，是一支，兩支昨日梳理的辮子，今日沒有皮筋嗎？蓬鬆着一支斜斜的，另一支也斜斜的，慵懶的李清照不會這樣吧；沉到江南水底的魚兒也吐出個泡泡，表達惋惜。那一定是浣紗的西子也不是這樣；桃花塢還有一朵沒有枯萎的桃花把最後的笑臉獻給狂躁的春風，秋香是不是這樣？唐寅的詩裏我扒了幾百年，沒有看到一根凌亂的長髮。我想着我可以喚個女人來，給這個把陽光當琴彈的女孩梳理一下三千煩惱絲——我看着煩惱的絲髮。女孩不再彈奏，她在江南的土地上，舞蹈着自我的節奏，我試圖擁抱一下啊，她歪歪頭，看着我，然後又快樂地在江南的舞池裏舞動獨創的'節拍。

我有些惱怒，我用我全部的真誠面對你，你怎麼可以如此不理睬？哦，是不是怪我從中原而來，身上沾有農民的味道？那我就要自卑在江南的陽光，江南的土地，江南的河流，江南的以陽光當琴彈的女孩面前嗎？

我把眼淚當琴彈，生命過去的三十二年曆歷在目，我想起祖先，我不知名的祖先經歷怎樣的跋涉和千山萬水來到我現在居住的土地，然後繁衍，然後一個村落起來，然後纔有今天站在江南一個以陽光當琴彈的女孩面前；我想起我的父親，想起他的童年他的一生他的離去和他的叮嚀，我想起我在幼小時候，他對我的好對我的壞對我的教導對我的責罵和煎熬，我想起我怎麼纔來到江南，來之前，我給長眠在墳墓的父親，磕了一個頭，我說，爸爸我去江南，掙錢，有一天，我回來，陪你……想到這裏，我在江南美好的意象裏，我在江南以陽光爲琴彈奏生命的女孩面前——現在正在跳着自我的舞蹈的女孩面前，大聲說……

我是你爹……

把陽光當琴彈的女孩不跳舞了，眼淚汪汪，看着我身旁一個女人說：媽媽，媽媽……

那女人說，看你，嚇着孩子了。妞妞，叫爸爸……爸爸壞……不理他了……

我在後面跟着喊，叫爹！我是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