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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故鄉的竹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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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地處南江邊,從前,在村莊的南面,曾經有一片很大的竹林。

懷念故鄉的竹林散文

這片翠竹林一衣帶水,竹林的上端,是在一個名叫塔山下的小村的出口處。竹林的下端則在一個名叫石吉頭的小村的村口旁。竹林沿着江堤“彎彎繞。”狹窄的地方,甚至能一眼洞穿竹林外面的清澈的江水,像山坡一樣堆積着的沙灘。面積最大的那片竹林,就在“石吉頭”的村口附近。多年以來,這個小村的行政權一直由舊屋村管轄。這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卻有七八個姓。

這一片竹林是如此之大,你甚至壓根分不清它到底有多少畝?尤其是在我的少年時代,在一個小孩子的眼裏,什麼東西都會莫名其妙的放大。有時候我與我的小夥伴們一起去江邊的竹林裏玩,或者拔豬草,甚至十分容易在竹林裏面迷失方向。

竹林的裏面,則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一直通往外面的沙灘。竹林的裏面,可以說是充滿了危險。地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竹葉。落葉裏面,難保不會有各種各樣的小昆蟲,被它蟄上一口,可不是鬧着玩的。固然,竹林裏面,最讓人毛骨悚然的還要算是那些“潛伏”在落葉底下的蛇。青蛇、白蛇、竹葉青、蝮蛇……萬一不幸踩中,蛇還會不奮起反擊咬你一口?此外,還有發洪水的時候,從上游沖刷到竹林裏來的豬或者牛的殘骸。一堆面積龐大的動物的屍骨堆在竹林裏面,有時候上面甚至還有蠕動的蛆,總是會讓你感覺心慌慌甚至恐怖。更何況,即使沒有上面說到的那些東西,光是砍伐竹子以後,留下來的那些鋒利的像匕首一樣尖銳的竹根,你不小心踩中一個,也十分容易將鞋底刺穿,甚至傷及腳掌。

倘若光是從遠處看,竹林則是一片鬱鬱蔥蔥,蓬蓬勃勃,充滿了生機。尤其是在春天,春筍萌芽的時節,成千上萬的竹筍,從底下冒出頭來。竹筍生長的速度極快。都說:芝麻開花節節高!這竹筍的生長速度才“高”得驚人呢!一天甚至可以長高十幾釐米。竹筍的外面包裹着一層好看的外殼,俗稱:筍殼。筍殼的顏色貌似有一點淡黃色,與青青的翠竹依偎在一起,青是青來黃是黃,非常好看。

春筍生長的時節,最怕的就是突然遇上的一場暴雨山洪,也就是俗話說的:發大水。尤其是當洪水氾濫成災,掩沒了竹林。這個時候,那些嫩嫩的竹筍,就十分容易被攔腰截斷,影響一整年的竹子的產量。

竹子的用途非常廣泛。衆所周知,春筍算得上是一道不折不扣的美食。將春筍與火腿片與黃鱔放在一起用文火慢慢的燉,怎一個“鮮”字了得!成熟以後的'竹子,更是編織菜籃子,簸箕、畚斗的極好的原材料。故鄉的竹林,在我的青少年時期,絕大多數竹子都是賣給鎮上的一家竹編廠,此外還有一些竹器生產廠家,一片竹林,每年都可以給一個村莊帶來一筆又一筆的經濟收入。竹椏杈還可以當柴火燒,這在缺少柴火的我故鄉的那些父老鄉親們來說,無疑也是“寶。”

竹林的外面,靠近泉府村的那一邊,則是一片大沙灘。夏天的時候,我的那些父老鄉親們,收割了草絲(席草)以後,就會挑到竹林外面的那一片沙灘上晾曬。再也沒有比沙灘更適合晾曬席草的場合了。沙灘上的鵝卵石,可以有效地將潮溼的席草架空,這樣一來,就十分容易曬乾席草。

爲了有效地管理好這片竹林,在春筍生長的關鍵點,村裏會專門安排人員,進行病蟲的防治。不是用農藥,而純粹是拿手工捕捉。這些殘害春筍的害蟲,大抵都是一些甲殼類的害蟲。外貌奇形怪狀。顏色五顏六色。有的像蜘蛛,有的像螃蟹,有的甚至像七星瓢蟲一樣,有着非常圓潤好看的紅與黑相間的彩色斑紋。

爲了看管好這一片故鄉的竹林,村裏甚至特地在江邊建造了一間小屋。小屋的裏面,則分別住了兩個看管竹林的老頭子。一個是我們舊屋村的,一個則是茅草山村的。茅草山又叫南田村。因爲,故鄉的這一片竹林,有一半的所有權隸屬於茅草山村。茅草山與舊屋,兩個村是同宗同族,都姓張。其實,說茅草山村看管竹林的那個人也是個老頭子,未免有一些名不副實。茅草山村的那個人甚至是個中年人,之所以會讓他看管竹林,是因爲他的身體條件不大好,在隊裏幹不了重活,於是就讓他看管竹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帶有一種照顧性質。因爲一戶人家,再怎麼着,也總是要吃飯穿衣的。

我的故鄉負責看管竹林的,則是一個鰥夫。這個老頭子的一雙耳朵奇大,但是稀薄,分明屬於“兔子”耳朵。

看管竹林的任務,其實算不上十分繁重。一天時間,最多隻要到竹林裏去轉悠幾趟,看看有沒有人破壞竹林。至於偷竹,這種擔心貌似多餘,因爲,一個人,倘若要砍伐竹子的話,定然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在江邊的小屋裏就能夠聽到。只有在春筍生長的時候,看管的任務稍微顯得繁重,因爲要小心提防有人偷筍。春筍的美味,可有多少人垂涎欲滴啊!

我小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去江邊的這間小屋裏玩。這間看管竹林的小屋,不僅地處江邊,而且小屋的門前就是一條南馬通往官橋的鄉間公路。小屋與公路之間,還有近兩米高的一個落差,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就可以看下面的人來人往,非常有意思的。

我之所以會經常去那個小屋的門口,還有一個原因,那是因爲在那間小屋的附近,有我們家的一片自留地。平日裏,自留地上種植着一些蔬菜,此外還有紅薯等植物,得經常去除草、施肥、管理。我曾經親耳聽說過茅草山村的那個看管竹林的“病夫”與另一個看管竹林的老頭子的對話。他說,有一個晚上,他半夜三更給一個陌生人留宿,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陌生人已經早起並且已經離去,同時他還發現自己牀底下的一雙鞋不見了。毫無疑問,是被那個陌生人穿走了。他跟那個鰥夫老頭說:

“這不是明顯的恩將仇報嗎?”

鰥夫老頭說:

“嗯!嗯!”

還有一次,他則說到了一個明顯帶有魔幻色彩的發生在他們村裏的一個真實的故事。他說,他們村裏,有一個老人,被疾病纏磨多年,簡直生不如死。一個夜晚,被疾病折磨的老頭突然做了一個蹊蹺的夢。夢見他們村裏的一位已經逝去多年的老者,告訴他要怎樣才能讓自己的病痊癒。於是,他按照夢中老者的叮囑,翌日一早,去一口即將幹了的池塘,將幾個奄奄一息的甲魚,給拿到另外一口蓄滿清水的池塘放生了。結果一段日子以後,老頭子的病竟然慢慢的好了起來。

多年以後,我把這個聽來的“情節”用進了自己的短篇小說《鱉的塔》之中。

還有一回,我們村裏的一位綽號“紅眼”的男人,不知何事進了一趟竹林。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居然徒手從竹林裏面捉回一隻色彩斑斕的野雞來。這種野雞現在在我們這裏,貌似早已經絕跡。這還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的這麼漂亮的一隻野雞。正巧那一天,石吉頭村的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子,也在那間小屋的門口與看管竹林的兩個人在一起瞎聊天。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石吉頭村的這個老頭子也是一個病包兒,一年時間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要讓村裏的赤腳醫生給他打針。老頭子的兩個女婿都是國家工人,外孫外孫女幾乎都是扔在他家讓他們帶大的,因此老頭子的女兒女婿經常會給老頭子一些錢,老頭子儘管財不大但是氣很粗。平日裏,在村人面前,儼然擺出一副“大款”的樣子。他問我們村裏的那個“紅眼”男人:

“你是怎麼捉住這隻野雞的?”

“紅眼”男人說:

“我剛剛進入竹林不久,突然聽見上頭有動靜,我擡頭一看,發現一根竹子的椏杈上面,有隻野雞,於是我就拼命地用手搖。這隻野雞就從上面掉落到了地上。於是,我就把它捉住。”

現在想來,這隻野雞分明是隻病雞,要不然,白眉赤眼地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它待在竹子上面,一個人用手一搖,它就乖乖地掉到地上。

這隻野雞儘管病了,但是,色彩依然非常豔麗。我當時還壓根是個毛頭小子,我甚至因此羨慕得不得了。心想:

“這樣的好事爲什麼不落到自己的頭上?”

我當時甚至恨不能自己也馬上去竹林裏面,守株待兔。

石吉頭的那個老頭子說:

“把這隻野雞賣給我!把這隻野雞賣給我!”

那個時候,不要說是一隻野雞了,在鄉下,有很多人家,甚至捉到一點泥鰍,或者小魚小蝦,都要拿去賣掉,獲取幾個小錢,貼補家用。那個“紅眼”男人並沒有捨不得,因此,石吉頭的那個老頭子,好像並沒有費多少口舌,經過短暫的一陣子討價還價,就將這隻野雞買下了。

……

多年以後,時過境遷,故鄉的竹林,早已沒了蹤影。竹林不見了,竹林外面的那一片沙灘也不見了。

啊!故鄉的竹林!多麼讓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