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次家訪,多一次呵護的散文

下了堤，穿過一片楊樹林，就到了鴨子湖村九組。找王霜的家頗費了一番周折。農村的孩子，鄉鄰們曉得的大抵是小名，學名是不大知道的。我只好把王霜監護人的姓名，王霜讀書的學校統統報上，他們才恍然大悟似的，說：就在東邊快盡頭的第三戶。

來到王霜的家門口，只見一位老人抱着幾件衣服，提着一個盆，打算在門口洗衣服。我問：“這是王霜同學的家嗎？”老人擡起頭，疑惑地問：“你是……？”我是她的老師，我說。聽說我是王霜的老師，老人撂下洗衣盆和衣服，一邊大聲地叫王霜，一邊送過來一把用衣襟擦了又擦的椅子給我。

千呼萬喚之後，王霜終於出來了。她趿着雙粉色的涼拖，頭髮蓬鬆，完全一副剛從被窩裏鑽出來的樣。她一見我就熱情地和我打招呼，並且馬上去端了一杯水給我。

“就你和奶奶在家？”我接過水，問。

“纔不呢，老師。我爺爺起早去田裏啦！”

“爸爸媽媽呢？”

“她爸爸媽媽在廣東那邊打工啊，老師。王霜從他們那回來沒幾天。”已經打來水，開始洗衣服的奶奶搶着告訴我。

原來，這個在學校看起來開開心心的小女孩王霜，卻是個留守少年，我這個不是班主任的科任老師根本不曉得。再看那王霜，此時正蹲在洗衣盆邊，一雙小手正在浸滿洗衣粉的水中漫不經心地劃拉，她的思緒或許早已飛到她親愛的爸爸媽媽那去了。

“王奶奶，王霜的爸爸媽媽一年的收入可以跟我說說嗎？”

“唉！說起這個我就心寒哪老師！我這對兒子媳婦沒得什麼文化，也沒得什麼技術，更沒得熟人可以依靠，只有老實巴交地做點礙事。兩口子一個月的工資才兩千塊出頭，除掉房租，吃飯等開支，能給我的王霜的少得可憐。我們兩個老傢伙的都快七十了，還不是爲了他們，爲了這個小鬼，種了十幾畝田！”老人說着，已經停下了洗衣，神色有些黯然。

“這樣啊！真的難爲您二老啦！王霜，你在家可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哦！”此時的王霜頭垂得很低，聽我這麼說，低低地“嗯”了一聲。

老人告訴我，王霜在家非常聽話，從不無故東跑西跑。沒事就在家看看電視，做做作業。家裏忙的時候，幫忙做做家務，有時還去田裏幫着做農活。看得出來，因爲王霜父母不在家，老人非常心疼這個孫女。

“老師，我的王霜在學校裏聽話、愛學習嗎？”

聽奶奶問起這個，低着頭的王霜馬上擡起頭看着我，生怕我將她平時偶爾的小調皮告訴她奶奶。我笑着說：“她呀，基礎比較好，頭腦很靈活，在學校裏成績中等偏上。要是再加把力，一定會取得更好的成績的！”

我說的是事實。王霜的奶奶很贊同我說的話，王霜也很感激我似的使勁點了點頭。

我知道，留守少年如王霜，能夠得到爺爺奶奶的疼愛，已經很不錯了。但不管怎樣，他們是學生，是學生就更需要多得到一份來自老師的關心與呵護。這份關心與呵護是遠在他鄉的父母親在電話裏給予不了的，但又本來應該父母親給予的。而我們做老師的，舉手之勞而已，又何樂而不爲呢？

出了王霜的家，再上堤，繞了一個差不多九十度的彎，來到了李蘭的家。李蘭的家境老早聽老師們說起過。可是親見，我還是免不了一陣心酸。

她家雖住的是三間紅磚瓦平房，卻很破舊，很多年沒有整修了。我去的時候，她奶奶正在堂屋裏吃早飯，老人的早餐飯竟擺放在兩條長凳支起的黑漆漆的舊門板上——家裏竟然連一張像樣的吃飯的桌子都沒有。站在門外，看得見她家窄小的廚房和雜亂的臥室，這一切都顯示着家境的貧寒。

循聲出來的李蘭和李蘭的媽媽，卻是滿臉帶着微笑的。顯然，他們並不曾被貧窮卑微所壓倒，他們內心裏滿懷着對生活的熱切的希望。

聽說我是李蘭的老師，李蘭的奶奶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說：“我們這個家，唉！我的李蘭讀的算是什麼書啊老師！真的蠻感謝老師對李蘭的關心啊!”

李蘭在學校裏的確得到不少特殊的關心。除了政府減免的學費書本費之外，每年還跟她發放近八百元的生活費。這樣特殊的關心，李蘭這樣的學生不該得到，還該哪樣的學生得到呢？！

懂事的李蘭給我端來一把椅子，一杯水。這椅子一坐下去就嘎吱嘎吱響。李蘭和她媽媽相握着立在我面前。李蘭的'媽媽身材矮胖，皮膚黝黑，一頭短髮裏夾雜着些許白髮而且蓬亂。她身上衣服的陳色已經有些年頭了。說起話來呢，久病初愈的樣子，沒有多少中氣。

果然，她告訴我，她的那個該死的精神病剛折磨完她不久。她一病就什麼也做不了，連帶李蘭的爸爸也什麼都做不了。而且每隔幾個月就要發一次。

“唉！我的李蘭喲……！”說着，她的聲音裏有了十分的悲意。

李蘭輕搖着媽媽的肩，微笑着說：“媽媽哎，我不是好好的嗎？我們不是好好的嗎？”媽媽撫着李蘭的頭髮，又馬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女人啊，需要的幸福何其簡單！

當問到家裏的電話號碼時，李蘭和媽媽都猶豫了好久。原來，他們家別人送的一部舊手機前不久壞掉了。我囁嚅着說：“我老公去年買了個，現在放在家裏，不知送給李蘭的爸爸會不會嫌棄？”

李蘭的媽媽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說：“不會不會！謝謝謝謝……！”她把“謝謝”一連說了五六遍，說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當談到學習時，李蘭很有信心地對我說，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我的家還要靠我呢！

是啊，窮苦人家的孩子更早懂得自己命運的坎坷，更早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我在對李蘭家境感到心酸的同時，卻對李蘭這個孩子感到無比欣慰。

這一次家訪，我去了鴨子湖村八位學生家。儘管烈日炎炎，我卻覺得收穫多多。以前，我在教學中，對學生的學習關心得很多，對他們的生活，對他們的情感需要關心得十分少。這一次走訪讓我明白，每個學生都是一個需要關心的生命的個體，我作爲老師，關注他們的學習成績是必要的，但是，更該多抽出一些時間，多和他們交心談心，多去他們家走走，多瞭解他們，用自己真誠的愛去呵護每一顆幼小的心靈。這樣，在他們成長的路上，就會多吸取一些愛的雨露，多一些生之歡欣，少一些心靈的孤單，少一些生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