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葛花開散文隨筆

前天早上，從公司出來後，急着往自己所屬片區的施工點兒上趕。爲了省時間，便儘量找那些紅綠燈和車流量少的偏僻路段行走，這樣既節省了時間，也少聞些汽車尾氣，還能看些春日的沿途風景，也算一舉多得。

騎車行至區黨委西側路段時，不經意的一擡頭，卻發現樹上一大片紫色的花朵映入眼簾。細看之下，欣喜不已，竟是很久都沒見的葛花。那紫色的花朵一串一串吊在葛藤上，而那葛藤又攀附在鄰近的兩棵楊樹之上，形成了一大片，那串串淡紫色的花串點綴其間，甚是惹眼。邊看邊行間，車竟已駛出了近十米，我心有不甘，索興將車駐下來，下得車來返回細看。縱使工作再忙，看這路上偶遇的難得美景亦不爲過，況且我本就是圖省時而走的這條偏僻路段，看這幾串葛花並不會浪費多少時間。放下工作的壓力與疲憊，享受這片刻的悠閒也算是對自己的犒賞吧。

我站在圍牆外，花開圍牆裏。此刻我站在路邊欣賞這路邊偶遇的春日美景，亦站在路邊與那美景融在一起。於是我想起卞之琳的那首《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便深深地感嘆於詩人那極強的洞察力和想象力，將詩文的意境和文字駕馭得如此之好，寥寥數語，便將幾幅美景呈現於讀者眼前，並讓你展開無限的美好聯想，真不愧是文學泰斗。感嘆於詩文美好的同時，我更感嘆於這花兒的美麗。黑色的結實鐵柵欄與監控探頭組成的防控網絡體系裏圍着一個戒備森嚴的黨委機關，讓人有種望而卻步的感覺，偏偏那柵欄裏邊卻有一樹美麗的葛花在這春日怒放，與這冰冷質感的黑色鐵柵欄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冰冷森嚴，一個春花爛漫，多麼美妙的組合，看之不僅使人有欲拒還迎之感。看此美景，我禁不住拿出手機對着那葛花進行拍照留念，然後快速離開，以免被裏面看監控的人發現，讓其產生我對這黨委機關圖謀不軌的猜想那就壞了！

美景看過了，工作還得繼續，跨上車往施工點兒上趕赴。邊騎車行走，我的腦子裏還在惦念那一樹葛花，惦念那一樹誘人的淡紫。其實若是在故鄉，這葛花是一種春日美食。記得小時候，逢上春日葛花開放時節，便會有三兩個附近鄉村的農婦挑着擔子到鎮子內的集市上售賣葛花。那時基本都是靠步行，一二十里的路程，全靠挑着擔子徒步行走，沿途邊走邊賣。有喜吃葛花的遇上了便會買上一些回家做着吃，畢竟這是時令佳品，葛藤又不是很多，基本上還長在偏僻山窩之外，能見上的機會都不多，更別說自己摘着吃了，且它的花期就那幾天，還要吃那種似開未開的，喜歡吃的人倘使遇上了，手頭就是再拮据也會想法兒買上一些回家蒸了吃，來嘗一嘗這一年纔能有機會吃上一次的美味。

葛花的吃法其實與槐花、榆錢那些都差不多。在家鄉的做法裏大多都是淘洗後拌上玉米麪蒸熟吃，算是蒸菜的一種。但葛花相較於槐花兒來說花朵更大，花大了那花瓣自然也就更大，肉質更厚，吃起來也就更有嚼頭。拌上玉米麪蒸熟後趁熱就可以直接食用，這時候吃的是葛花那種特有的甘甜清香。若想更有味道些，這時候你只需要搗些蒜，裏面加上鹽、醋、醬油、香油及熟辣椒油調成蒜汁，往蒸好的葛花上一倒，攪拌均勻即可，那種鮮香辛辣的口感絕對衝擊你的味蕾細胞，讓你吃得直呼過癮。倘若蒸的葛花一次吃不完，你還可以留到下一頓飯時變着花樣再吃，這時候只需要切上些蔥、蒜未兒，下油鍋煸香後倒入蒸葛花翻炒，加入些調和麪和鹽便可，這種炒熟的葛花又是另一種風味，算得上絕對的鄉村美食。

那時每逢春天葛花上市時節，母親總會買些回來給我們一家人做着吃的。我家五口人，三個男孩兒，做得少了不夠吃，也不過癮，所以，一般情況下母親買葛花都會買上一提籃兒，然後用家裏的大籠鍋（蒸饅頭用的鍋，由鍋和上下兩層的蒸屜組成）蒸上滿滿一大鍋。常常是還未及熟，那籠內所蒸的葛花香氣便充滿了整個竈間，我們幾個小毛頭兒就望眼欲穿地在屋裏等，時不時從外面找幾根幹樹枝來往火膛裏塞，以便讓那火燒得更旺些，希望那冒着熱氣和花香氣的葛花可以早點蒸熟，那香味兒能誘得人不住往下嚥口水。此情此情彷彿我們蒸的不是葛花，倒象是一羣小道士在煉仙丹。我們一個勁兒的往那竈膛中添柴禾，只盼那“仙丹”早點煉成，好讓我們大快朵頤。待時辰一到，母親揭開籠蓋兒，幾個小毛頭便早已端了大碗等在跟前，擠擠扛扛，如一幫饑荒時節等待施捨齋飯的窮人。其實這蒸的空當裏，母親就已經調製好了要拌葛花的蒜汁，然而母親剛把我們每人碗裏盛上葛花，我們就躲在一邊大吃起來，僅那香甜的口感就讓我們興奮不已，哪還顧得上拌那汁子。吃到一半時，初吃時的那種期待感和新鮮感便慢慢消失貽盡，這時候再讓母親給拌上些蒜汁子，又是另外一種口感。同是一碗飯，前後不同天，前半碗甜，後半碗香，算是一菜兩吃的經典吧！至今回想起來，那蒸葛花的鮮美口感還記憶猶新。不過拈指算來，這至少有二十多年沒有吃過蒸葛花了，甚是懷念。

其實這些年也在它處偶爾有遇見開着花的.葛花樹藤的，這葛藤多作爲景觀植物點綴某處，花開淡紫，條條串串，於溫潤春日裏妝點着某一處微小景觀。那美麗使你不忍下手去打破和摧殘，我縱使再想吃，也不可能去做這“辣手摧花”之事。倘若是在山野荒郊之處，該是另當別論的。但在這裏，我希望自己可以是一個有道德的好市民。

嗚呼，吾不食葛花亦久矣！今見之，甚爲懷念！懷念那葛花味道的同時，我也在想念母親所做的美食。其實，一個人不論走到哪裏，最讓你留戀的永遠是媽媽做的飯菜的味道，哪怕是你天天大魚大肉，香饌美酒。這些大廚做出來的味道可能在口感和手法上已經達到極致，但在你心裏，永遠抵不上兒時媽媽燒出來的那些家常飯菜的味道香。當故鄉和美食聯繫在了一起，母親和記憶及味蕾連在了一起，不論你走到哪裏，它都將會是你心中最深的懷念！

我留戀春日裏那牆裏盛開着的葛花，我更懷念遠在故鄉的媽媽。我在處年復一年，如那葛藤花開一季又一季，牽着它的是那日益粗壯的葛藤，而牽着我的卻是遠在故鄉老屋裏日漸蒼老的媽媽！

謹以此小文，紀念這將臨的母親節，謹以葛藤比媽媽，是您牽着我的小手長大，如今又用無限的掛念和牽掛伴我行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