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青春散文隨筆

一個雨後的春日，我搖着輪椅徊徨在一片衰落的竹林，我的心境，恰似這竹的際遇。這是一個無人待弄卻有人砍伐遭踏的荒園，只有廖寂瘦骨的竹子瑟瑟地挺立在料峭的春寒中；幸好一場春雨催起亂石中一根接一根的竹筍一串一串地往上長，才使得這一個破敗的園子有了幾許生機和希望。

驀地，有“哧哧”的聲音從輪椅前的土地發出，繼而土地兀然凸起，一塊尖棱磚石被掀得半睡半立，一根粗壯的竹筍橫空長出，頭卻被頂得毛禿毛禿，身子的一側也被掛去了一大塊皮，血流一般地淌着白色的漿液。這使我立刻去洞察其它，不經意便發現許多或長或短的竹筍一側留有深深淺淺的傷痕，或還液流汩汩，或已結成了痂，有的或許是經歷了太多的阻隔與逼迫，竟殘曲着身子；然任其傷殘，卻無一不在春日的陽光下顯出一派成長的自信和燦爛。

這一片掙扎在鋒銳磚石地裏生長着的竹，使輪椅上的我頃刻生髮着一種感動：這竹，每生長一截難道都需忍受一種深深的疼痛麼？我不知是疼痛是不是成長的唯一理由，但當我由此退到時間的深處，回望起自己在厄運噩土中的成長，便霎時也有着和這竹一樣的疼痛的感覺。我不相信這就是一種安排，但這肯定是一種賜予，成長大抵都是要付出一種代價的！因而我想我不必去進行對疼痛的追問，而是應該把眼光投向經過疼痛所到達的一種美麗。

的確，成長大約就是一種美麗的疼痛，或者說，成長，是一種艱難的美麗。

如竹拔節，如蟬脫殼，我看得見成長的風景，也分明聽到了那抽肉拉骨的分娩成熟時的呻吟。因而，所有的成長，都似乎在演義着一則寓言，我們移栽植物，挖土斷須一定很疼，我們修整樹木，斧枝剪葉一定很痛，然而沒有這一時的疼痛，也許就沒有很好成長，也許就沒有真正的成長。我們混跡在這種“寓言”中也許一時無法說服疼痛，但成長卻是生命唯一的證據。

這使我又進一步地想到我的人生。在風雨中坐憑輪椅起憑雙柺的我，當然很疼很艱難，可正是這非凡的.疼痛和艱難中一步一險地走着，才使得我的生命有了美麗的註腳，使得我的成長成了不朽的內質——我失卻了一雙健腿，才終於懂得了有腿的可貴，也由此懂得了有聲的可貴，光明的可貴，健康的可貴以及生命的可貴，而這些卻是很難上得常人幸福的帳本的啊！是疼痛與艱難，使我撇開所謂的成功，背離着浮淺和蒼白，從人情人性與人文的土石中領略了人生的底蘊以及成長着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