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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寨一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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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飛雪,飄落了一夜。天剛亮,刺眼的光從低矮的竹籬空隙中射進來,將我從冰窟似的木棍搭起的小樓面,鋪滿厥葉,裹着兩條羊毛披氈的所謂牀上晃醒。我瑟瑟地坐起身來,稍不留神,頭碰在那原本就很矮的房頂橫木上。幸好,頭沒被親吻出乒乓球或雞蛋。是冰凍的肌體已經成了鋼鐵的硬度?我自嘲地摸摸稍微有點痛楚的頭皮,從拳頭大小的竹籬孔中望外看去。

彝寨一夜散文

這海拔兩千多米、只有三十來戶人家的彝族小村莊,經過飛雪的洗禮,變成了純潔銀色的世界。那落葉的喬木上,光禿禿的樹幹積着一層厚厚的雪。稀落矗立在村中的幾十株杉樹,針葉還隱約可見它的葉尖。在這銀色世界中,唯有從村中流淌的小溪,還是那樣活力歡快地奔放着,不倦地衝刷着溪兩旁的冰串,向遠處隱沒在積雪的山林中。村中大大小小的用杉樹木板蓋成的房頂上,凹凸不平地堆着厚厚的雪。是啊,這兒沒有城市那巍峨的高樓大廈,沒有鋼筋混凝土的灰色房頂,沒有所謂的紅牆黃瓦,沒有臥室溫馨的空調地毯,一切都顯示着遠古的原生態。當然,這兒的人們,不會看見月缺花殘還會黯然淚下,也不會再過那種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更不會想象得出城市白天車水馬龍的繁華,夜晚燈紅酒綠的喧囂。他們,依然過着自己認爲應該過的,傳承了許多輩的,這種讓今天年輕城市人詫異、陌生、不解的生活。裹着披氈,和衣睡了一晚,渾身似乎沒有溫度的我,拿起一條披氈,從木棍綁着的樓梯上,小心翼翼地下樓來。

“媽姆,晚上好吧,還?”主人問我。我微笑着回答這溫暖和關心的問候:“很好呢,謝謝!”其實,主人是問我:“老師,晚上還好吧?”和我年紀相仿的男主人,對漢話的.運用,已經不如他的孫子一輩了。他九歲上學的孫子,坐在火塘邊上,撥弄着燃燒的柴火,嚷嚷着對自己的爺爺說:“看您,還是那樣倒着說漢話。”孩子遞給我一條小板凳,靦腆地對我說:“漢嘎(漢族)爺爺,您烤火。”我接過孩子遞來的小板凳,挨着孩子坐下問:“你上小學,幾年級了?”“二年級。”“學漢話難嗎?”我問孩子。“一年級的時候很難。現在好多了。”“你們這兒到學校,要走十多裏山路,很遠吧?”我問他。“沒事,習慣了。再說,我沒上學前每天放牛羊,走的路比這遠多了,這算啥?”聽到孩子這坦然的回答,讓我想到哪些生活在城市的孩子們,爸爸媽媽或爺爺奶奶接送上下學的幸福,與這兒的孩子們相比,真有天壤之別。這兩種孩子生活的自理能力,或許也真有那種天壤之別的吧?“今天你不去上學嗎?”我問孩子。“去!您看,我帶上這些就上學了。”孩子從柴火堆裏掏出一堆馬鈴薯,往我面前放下幾顆,然後用手輕輕拍拍馬鈴薯上的柴灰,放進一個小布袋裏。孩子起身拿起布袋,揹着書包,對我說:“爺爺,您吃馬鈴薯,我上學去了。”說完,蹦跳着跑出門去。

“老師餓了吧?你們每天吃三餐的,現在應該吃早餐了。”這家挨着鄉政府住,嫁到這兒來的老人媳婦,說漢話已經很流利了。她端來一盆煮熟的雞蛋,對我說。我拿着孩子留給我的馬鈴薯說:“我還是喜歡這。”“老師,別客氣,我們這兒,這些雞蛋被鄉鎮上的人稱爲什麼綠色的土雞蛋呢。您嚐嚐吧,很好的。”“我知道,這雞蛋、馬鈴薯、還有苦蕎麪粉做的膜,都是很好的綠色食品。所以,你公公和我年級差不多,我都開始掉牙了。可他經常吃這些食品,因此他的牙,還像年輕人一樣堅固,這應該和生活習慣有關,我也很羨慕。”老人媳婦笑着回答說:“是吧。我給您掏苦蕎膜。”說着,她從柴火塘的灰裏掏出膜來,拍打膜上的柴灰後,遞給我。看着這直徑有二十公分,厚有三公分,烤得金黃的苦蕎膜散發着那誘人的香味,我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用力嚼着約有兩硬幣厚的外殼,感覺這苦蕎的苦味全然沒有,滿嘴還香香甜甜的。細細品嚐,品出了這苦蕎膜原來還加了蜂蜜。“謝謝!這應該是我這幾十年來最好的早餐了。”我對老人媳婦說。我看見她紅潤的臉,笑得更燦爛了。是啊,這兒以出產苦蕎、馬鈴薯、爲主要的農作物,也是這兒人們的主食。就是這樣的主食,養育了這樣健康、勤勞、樸實的人們。

太陽從東邊山脊露出了笑臉,天晴了。銀裝素裹的村落,顯得更加亮麗。在這低矮的、四面透風的樓上,我住了一晚,也經歷了一晚的風寒,現在卻感覺溫暖充斥滿心。聽說這兒要搬遷了,我或許再沒機會來這兒再住一晚了,未免感覺心中有點失落。但願這兒的父老鄉親們,在搬遷後,能習慣新地方的新生活。因爲,生活,就像加了蜂蜜的苦蕎膜那樣香甜;太陽,給他們送來了光明和更溫暖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