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秋浦漁村的散文隨筆

不愧爲詩的河流，不愧爲詩的漁村。月朗風清的夜晚，走在秋浦漁村卵石鋪就的甬道上，我想到了許多意境優美的古詩詞：“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在天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儘管這些都不是寫秋浦漁村的，但卻和此時此地的情景有着驚人的神似之處。

斜倚在漁村的木柵欄上，放眼遠眺，黑黝黝的遠山像包公的黑麪孔，直愣愣的逼視着我，我交不出犯罪的證據，只好敞開胸懷，把靈魂裏最骯髒的部分嶄露出來，然後，面對着漁舟唱晚的秋浦河，任清凌凌的河水在靈魂裏遊走，沖刷，嘩啦，嘩啦，細碎的水珠打溼了河灘邊的卵石，也打溼了我的心情。經過河水的洗禮，豁然開朗。月亮在上，露出了淡定而神祕的笑，見證着我與獅子山的交流，與秋浦河的對話。

遙想千年以前，詩仙李白溯流而上，駕一葉扁舟，情不能自已，在漁村的釣臺欣然落座，舉杯暢飲，一住就是多日，留下了璀璨的詩篇。“秋浦千重嶺，水車嶺最奇。天傾欲墮石，水拂寄生枝。”此時此刻，他的靈魂也許還在漁村裏徜徉，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與“舉杯邀明月”的李白撞個滿懷。

這樣想着，心情釋然，舉步走下石梯，穿過幾棵粗大的河柳，信步來到沙灘。夜晚的秋浦河經過了白天的喧囂，此刻，像個溫順的少女，沐浴之後，安靜地躺在羣山之中，頭枕牯牛降，腳踏長江，美美的睡着。水拍卵石，發出輕微的.鼻息。月光灑在秋浦河上，好像睡衣的圖案在起伏，顯得如此靜美。

沙灘上擠滿了卵石，這些卵石經過千年的沖刷，磨平了棱角，但純淨，不失堅硬之心，仍然固守着這片土地，不自卑，不放棄，“玉在櫝中求善價”，它不是在等着出賣自己，而是期望和秋浦河的水構成一道永不消失的風景，等待着詩仙的回訪。腳踩在卵石上，吱吱地響，它是在夢囈還是在作詩？就不得而知了。我隨手揀起一塊卵石，圓圓的，上面起着褶皺，像一枚圖章，不管它願不願意，我都要把它帶離祖居之地，在我的案頭，留下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晚風拂過河面，在額頭上嬉戲，有些寒意，我裹緊了外套，繼續在村野中漫步。在村頭的小棚裏，我手扶石碓，感慨萬分。當年，我出生村莊的村口也有這樣的一個石碓，鄉人把蕎麥或是高粱放在石臼裏，手扶石碓的石架，一腳一腳地踩，就這樣完成了食品的加工過程。現在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我的童年，我故去的鄉親，一種分外親切的感覺涌上心頭。在這裏還一溜擺放了木油榨、水車，這些都是鄉村久遠的記憶，體驗起來，往事歷歷在目。

走過一座木橋，我又轉回了村莊，此刻，夜已深了，漁村在夜色裏打鼾，分外恬靜。還有些許窗口瀉出零星的燈光，像漁村的眼睛在眨巴。裏面都是我的同伴，想必他們也睡不着，在私語着內心的感受。我腳步細碎，生怕警醒了漁村的夢。來到別墅門口，再一次回望，整個漁村像是一隻小天鵝，飛着飛着，倦了，便匍在秋浦河畔，留下一道美麗的風景和美麗的傳說。

今夜一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