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間，物是人非散文

十年，恍如一夢；轉眼，又是清明。

清明前一天，全家一起去給姐姐掃墓，這是姐姐去世十年來我們不變的生死相約。

十年來，每次祭掃，都是我親自買的祭品，這次也不例外。相比以往，這次我買的冥幣和紙錢要多許多。女兒站在一旁，也幫着多拿些金元寶，說是讓阿姨在那邊做“土豪”。我聽了，也沒覺着有什麼不妥。

若干年前清明，我不止一次響應政府號召文明祭掃，買束鮮花送給姐姐。想着她也和我一樣，一定會喜歡那些花兒的。倒是這幾年，每每和媽媽聊起姐姐，想起她生前日子過得那樣艱辛拮据，就忍不住感慨唏噓。聽媽媽的語氣，倒是希望姐姐於九泉之下能不再爲生計犯愁。想想也是，那些花兒即使再好看，畢竟當不得飯吃，遠不如那成打的冥幣和金銀錫箔實用。既然如此，那我索性每次就多燒些紙錢給姐姐，也算替媽媽了卻一樁心願。這時的我，特別希望人死後真的是去往了另一個世界，那裏的每一個靈魂都過着我們未知的生活。

看看，現在的我，竟然也如此“迷信”起來了！

那天，霏霏霪雨，連綿不絕。一路行來：灰暗的天空，飄落的雨滴，婉轉千回的柳絮，臉上掛着些許悲傷的路人，似乎都是爲了給千古名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應景。

十年來，這陵園，我一次次去了又來，來了再去。曾經的生離死別，那刻骨銘心的傷痛早已隨時間的流逝而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思念和牽掛，更多的是不捨和惋惜。不敢想象，如果那悲劇沒有發生，我們姐妹倆的生活會是怎樣的情景？父母頭上的白髮，是否也會少了許多？

猶記十年前的那個大雨傾盆的夏日清晨，我第一次來到這裏，送別我唯一的同胞手足——你。

那一天，流盡了鮮血的`你躺在冰棺裏，面色蒼白如紙。任我和媽媽千呼萬喚，你始終無聲無息，全然不顧我們痛斷肝腸，幾乎流乾了此生所有的淚水！

那一天，幾乎所有的記憶都刻骨銘心：解剖、屍檢、縫合、法醫鑑定、親屬簽字……我作爲唯一的直系親屬被允許全程見證並參與。你，躺在解剖牀上任人擺佈無知無畏；我，撫摸着你冰冷僵硬的雙腳淚如泉涌心如刀割。那一刻，你冰冷，我麻木。那錐心刺骨的一幕，讓我至今不敢回看甚至不敢回想！

所幸，看見那一幕的是我，不是我們的雙親！

之後的好幾年，每一次清明來看你，我都難忍心痛。

每一次祭掃後離開，我都不敢回頭。

生怕一回頭，看見墓碑上你溫暖如初的笑容，瞬間我就會淚如泉涌！

幾年離索，幾多傷痛，幾許哀愁。

不知不覺，十年過去了。

不同的是，十年前的那個清明，我和你一起上山祭拜頭一年過世的外婆；十年後的這一天，我面對的卻是一座冰冷的墳墓。

墳墓裏面，長眠着當年和我一同祭拜外婆的你！

還記得讀中學時，我們都喜歡古詩詞。初二那年，我第一次讀到蘇軾的悼亡詞《江城子》，那聲聲淚、字字血裏流淌出來的極致的傷痛，瞬間就打動了我的心。當時，我就把詞抄錄下來，和同桌的你一起誦讀。

今夜，我把這首詞再次抄錄，祭給早已長眠於九泉之下的你。

十年恍如一夢，又是一年清明。

依舊淫雨霏霏，依舊心碎心痛。

此景，恰似當年離別景。

遺憾：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耳畔，一直迴旋着的是許嵩的《清明雨上》。曲風婉轉，歌詞唯美，卻很少有人知道那是一首悼亡曲。

幾年前，當我初次聽到這首歌時，喜歡和我一起唱歌的你，早已離開了這喧囂繁華的人世間。

如今，沒有了你，我只得獨自一人，且聽風吟，且歌且行，且行且珍惜……

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魂靈，

我想邀請你，像當年一樣，和我一起，於靜夜傾聽這首《清明雨上》……

“窗透初曉 日照西橋雲自搖

想你當年荷風微擺的衣角

木雕流金 歲月漣漪七年前封筆

因爲我今生揮毫只爲你

雨打溼了眼眶 年年倚井盼歸堂

最怕不覺淚已拆兩行

我在人間彷徨 尋不到你的天堂

東瓶西鏡放 恨不能遺忘

又是清明雨上 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遠方有琴 愀然空靈聲聲催天雨

涓涓心事說給自己聽

月影憧憧 煙火幾重燭花紅

紅塵舊夢 夢斷都成空

雨打溼了眼眶 年年倚井盼歸堂

最怕不覺淚已拆兩行

我在人間彷徨 尋不到你的天堂

東瓶西鏡放 恨不能遺忘

又是清明雨上 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