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鶴壁旅程的散文
自古以來，鶴以孤高清傲的情懷，進入了中國文人的視野，成爲文人騷客的寵物，梅妻鶴子、閒雲野鶴、松鶴延年等詞語，把鶴的特點展現得一覽無遺。鶴壁的得名，源於一個玩物喪志衛姓諸侯王善於養鶴，鶴掛南山之絕壁，就有了鶴壁名字，沾染了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我對鶴壁是陌生的，這麼多年來，只在她的旁邊匆匆而過，沒有時間和精力和她來一次親密地接觸，只知道淇河是一條詩河、愛河、文化之河，三千多年來，從《詩經》裏流淌出來的詩情畫意和湯湯的河水，一起悠悠凝結成詩歌的壯麗畫卷；還有那個古老的“浚”縣的“浚”，一直是當成“俊“”來讀。今年夏天，居然有了兩次的鶴壁之旅，讓我對這個早已神往的城市有了交集。
上次是匆匆而來，只在高鐵站附近轉悠了一圈，廣場上的市民排列成隊進行鍛鍊，和我們那些帶着音箱咚咚鏘走步的似乎有些不同，感覺到這個城市樓和其它地方一樣高，交通比較發達，而人是出奇的少，沒有時間進入市區，就接觸不到城市的內心。
我居住的南陽小城，也有一條詩意的河流環繞是白河，白居易的“白水弄素月”，是那樣的清新和雅緻，但畢竟是唐朝的南陽，和周朝都城朝歌來比，是晚了許多年的。而《詩經》中的39篇，都是和淇河直接有關的，那是中華文化的濫觴之源，足以讓人刮目相看。而有趣的是白河屬於長江流域，淇河屬於海河流域，中間夾着黃河流域，所以，中原文化的多樣性就可窺見一斑。
近日那次剛過中午就到達了鶴壁高鐵站，出站來舒緩一下僵硬的身體，居然不知道去哪個方向爲好，轆轆飢腸需要一頓當地的特色美食來填充，方能實現真正意義上地融入。想要了解這個城市，融入是最好的途徑。
正在思考之際，“天空飄來五個字，那都不是事”，拿出手機，滴滴打車，一會兒一輛轎車駛到跟前，雖是中午，天空卻是灰濛濛一片。司機是一位地道的本地人，問其城市中人少的原因，小夥子娓娓道來，原來這裏是叫大來店，是一座集鎮，由於鶴壁老城區地下全部是煤礦，挖煤把地下挖的千瘡百痍，不適宜居住和發展，15年前城市遷移到這裏，本來鶴壁四區兩縣不到二百萬人口，加上是新城，沒啥工業經濟支撐，所以人煙稀少。想起家鄉的城市，僅城區內就塞了二百多萬人，上下班擁擠不堪，亂晃晃的全是人頭。
有意思的是，問起當地特色的主食，小夥子笑了，河南不都是一碗麪嗎？當地的燴麪，和鄭州、許昌、南陽的基本一樣。當我到達最繁華的地段——鶴壁汽車站時，確實有點醉了，幾輛出租車，幾輛電動車，幾輛班車，哪有車站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場面，這不就是一個一個稍大集鎮的狀況嗎？
吃了一碗燴麪，果然十分勁道，價位和河南大部分地區相似。問及店家附近的景點時，推薦了新城到老城途中的金山寺。奇怪的是，公共汽車的收費是2.5元，讓我大跌眼鏡，雖然咱是小廟神沒有見過大供享，沒有出過國留過洋沒有到過紐約東京這些大地方，起碼北上廣深還是去過一兩次的，在這個經濟超時代，足見鶴壁人的務實。
一輛私家車停在面前，老城老城5塊，我多了個心眼，人生地不熟的，莫要被人騙了；公交車遲遲不到，又有一輛私家車駛來，我諾諾地說，金山寺，司機說送到路口5元，就狠狠心上了車，一是錢包裏沒有2.5元，主要是那個5毛確實沒有；二是作爲一大把鬍子的男人，賣到深山裏也不值幾個錢，怕個鳥。
距離不近，還好，司機一直把我送到了標着金山寺的牌子前。水泥路光堂堂的，兩旁的包穀地，成了密不通風的青紗帳，綠色健壯的身軀，紫色的櫻須，昭示着豐收年的到來。幾畦芝麻，半畝棉花，甚至路邊種的北瓜，秧子爬到路上來，還結了幾個綠瑩瑩的嫩瓜娃……嘶啞的蟬鳴，襯托出午後的寂靜，沒有行人的旅途，心裏還是有些瘮的慌，在這前不着村後不挨店的山村，居然還藏着烈士陵園，烈士們都是爲了國家和人民勇於獻身壯烈犧牲的英雄人物，充滿了正能量，想到這裏，心裏的懼怕少了下來。
金山寺的大門，向我張開了熱情的懷抱，而我卻不急，認真瀏覽大門前的簡介，得知這裏是《白蛇傳》傳說的發源地，一下子把我弄糊塗了，白娘子和許仙不是在西湖上相遇嗎？那個雷峯塔沒有倒掉，不是好好地聳立在杭州嗎？金山寺不在鎮江嗎？老法海咋跑到這裏來了？傳說畢竟不是歷史，後來查資料得知，大概是趙構的南宋到臨安後，把這裏的傳說帶了過去，此地離岳飛的家鄉湯陰確實只有十來裏地，但淇河只是一條流量不大的河，何以能掀起水漫金山的驚濤駭浪？
且不管傳說的真僞，我直接入內，雖然掛着售門票的牌子，卻無人。正是中午，汗水溼透衣背，沒有中午毒辣的太陽，山中溽熱的氣息和行走的內熱，讓額前的髮際汗水蔓延聚集，不時撲撲嗒嗒滴入黃褐色的土地。金山嘉祐禪寺，同樣也無人守候，據介紹說該寺建於唐代，有1000多年的歷史，曾經僧衆衆多，香火旺盛。而今卻是人跡難覓。
金山寺的大門，居然站了兩位大神，一般而言是代表東西南北“風調雨順”四大天王，卻獨獨少了兩位。是一段淺山地帶，金山寺依偎在半山腰之處，前面蒼蒼莽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隨着地勢起伏，似有一股凌空而來的仙氣。韋馱殿、大雄寶殿，一切按規制而來，在大雄寶殿的後面，居然還有一座臥佛殿，有些出乎意外。偌大的一片廟宇，居然只遇到了一位前來拜佛的一位阿姨。可能是中午的原因，聽到梵音陣陣，磬音繚繞，真的是佛門淨地啊，確實有點太靜了。前段時間，看到清華大學建築博士的一篇文章，在離北京很近的地方，有一家民間寺院，香火繚繞，要拜啥神都有，神機妙想的人們，居然開發了一座抱着汽車方向盤的大神，保佑衆生駕車安全，出行便利，也算是與時俱進。我讚揚這種帶着滑稽的民間智慧，也喜歡這種沒有森嚴規矩，卻能追求心靈寧靜的方式。
出了寺門，沿着雜草叢生的道路，去參觀西山觀景亭，這可是鶴壁第一亭啊！有趣的是，在寺院的右上側，有甘苦井，上面的亭子有些年代，顯示出頹廢的悠遠。不到1米的.地方，兩眼井，一井甘甜如冽，一井苦澀難嚥。有點像人生，冰火兩重天，甘苦轉換就在一眨眼之間。稍不留神，就會從幸福的生活跌入萬丈深淵。
西山亭巍巍矗立在山頂，可遙望西山之外的村鎮，一片輝煌的寺廟在黃褐色輝煌之中，顯得十分醒目。淇河的天然太極圖景，在這裏沒有看到，“文王拘而演周易”，羑里城是周文王《易經》的發軔之地，而淇河的八卦圖是否啓示了他？
這裏只有我一個人踽踽而行，所有的樹木，所有的野花，所有的瑩瑩嗡嗡的小蟲子，所有麻雀的嘰嘰喳喳，都屬於我一個人的了，我有一個王者而來的傲嬌，獨自享受這漫天遍野的蔥綠，只有一個人欣賞的風景，纔有王者的風采，是王的盛宴。
辛棄疾在《夜行黃沙道中》寫到“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路轉溪頭忽見”，這是下午，沒有星天，卻有兩三點的雨星飄落眼前，讓一個人孤獨的旅程多了些愜意。一個人行走了一萬多步，丈量完整個山行步道。下得山來，忽見金山寺的大門緊閉，一位欲上山人員被告知，需要購買門票，20元。我又佔了金山寺的一個光。
沿着來的道路，依然寥寥人跡。在剛纔下車的路口，等到一輛出租車，打了手勢，上面一有一位客人，司機停下來，把我“捎”到汽車站，車費10元。爲了徹底感受一次2.5元的公交車是什麼滋味，我在買水時，專門讓找了兩個5毛的零錢。距離真是不近，哐哐噹噹的公交車把我拉到住宿地，滿身汗跡和臭味，洗澡睡去。
晚飯後，出於詩河的嚮往和憧憬，步行到淇河岸邊，尋找那一片詩情畫意。詩河的呼喚，召喚者我前行的腳步。自古以來，愛情永遠是文學作品的永恆的主題，《詩經》有勞動場景，有生活的場面，更多是則是描寫青年男女愛情的詩篇。“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這應該是一位女子大膽對愛情的表白；負心漢的表現是“送子涉淇，至於頓丘……不見覆關，泣涕漣漣”，淇就是淇河，有背叛就有忠誠，因爲背叛負心，才顯得忠誠的可貴。
筆直的道路，一直把我引領到淇河岸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很有點上海黃浦江的感覺，尤其是金融大樓高聳的柱狀造型，更像許穆夫人，或者曾經在淇河岸邊幽會的女子，高挑的個頭，美麗的容顏，明眸善睞，顧盼生輝，多麼像漢字的“伊”呀！
偌大的廣場有坐落着一座馬蹄形的會展中心，毗鄰淇河之畔，河邊的各色樹木呈現出蓬勃的生機，人少樹多，綠色植物多，這是鶴壁最大的特色。幾串閃燈穿掛在淇河岸邊的樹叢裏，有種“星漢燦爛”，如夢如畫的感覺。行走在跨立河中的木橋，和風徐徐，景色宜人，確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夢幻美，長滿了河草的淇河，看不見一絲的水流，是不是脈脈的在草底下潛泳，那裏有“淇流窈而曲，綠竹何森森。陰舍煙雨重，影落溪潭深”的雅趣。如果說在這裏建一座橡膠壩，哪怕低矮一些也無所謂，能夠看到一河清水，也不負北方水質最好、唯一一條未被污染河流的美譽，更不負文化之河的源遠流長。沒有水，或者缺乏了水的流動，總覺得像死了的似的，到那裏尋找“淇水悠悠，檜楫鬆舟”的美妙，哪怕是一船憂傷，更無從尋找漫溯的況味。
河那邊的高樓也露出了“猙獰”的面孔，我不知道，這條流淌三千多年中華詩歌源頭的河，隨着河水的乾涸，詩情也會枯竭。
在灰黃的路燈下，帶着滿懷的失望，我走回到住宿地，懷着對鶴壁的美好情感，漫步了鶴壁的一山一水，山依然青翠，水卻也匱乏。水位不斷下降，水資源的枯竭，是人類目前面臨的重大挑戰。多麼期望有這“瞻彼淇奧，綠竹青青”的美妙圖景再現在世人面前，那麼，碧波盪漾的“中國詩河”也一定會夢圓中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