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套袋時散文隨筆

六月的農村，莊稼人黎明時分那點還未做完的香甜美夢，經常是被熟稔的小麥氣息和漸長的桃子馨味吹醒的。當太陽變得毒辣，夏風變得狂暴的時候，地裏的小麥一天天變得豐盛，園間的小桃一點點悄然長大，在開始收割麥子的那時刻，也是給桃子套袋的忙碌時節。

給油桃套袋，在西邊地區種果樹的村子還是一個比較新鮮的事物，它與以往那些傳統的思想觀念和原有的勞動模式是有所不同的。我記得最初引進油桃種植的那會兒，由於經驗上的缺乏和意識上的滯後，當地果農的務作過程僅僅侷限在一般的疏果和噴灑農藥上面。常年裏，只是任其果實在枝頭自由自在的生長着，全然沒有如何才能提高果品質量的意念。

但是，油桃也和其它的生物一樣，在其漫長的生長歲月裏，同樣要受到外界惡劣氣候的干擾以及蟲蝕、鳥啄的侵襲，每每到採摘的時候才發現，又大又紅的油桃果面不僅“疤痕”累累，而且農藥殘留量大，低等的品質嚴重影響着上市時的價格。爲了多賣錢，給油桃套袋也就被人們很快地欣然接受了。

套袋的過程，簡單的說就是把結在樹上的`所用油桃都包裹在一個特製的塑料膜袋裏邊。這種塑料膜袋透明發亮，無菌無毒，既不影響果實接收陽光的照射，也隔斷了許多不利因素的破壞，更重要的是阻止着農藥對果實的有害侵入。因此，套袋後的油桃，不僅果兒長的大，而且果面細膩亮潔，沒有任何瑕疵，市場銷售非常走俏。到今天，人們的環保意識和健康意識越來越濃烈了，綠色、天然的水果和蔬菜等都倍受大衆青睞，隨着市場對套袋油桃需求量的不斷增加，套袋工作也成爲了一項繁重的農活。

春天到來的時候，一切生物在鬱鬱蔥蔥中競相芬芳，油桃在歷經了幸福的生命孕育之後，很快就出落成了一個個宛如黃豆粒般大小的小絨球。當幼果表面上那一層細細的茸毛剛剛褪去，打藥和疏果就開始了，因爲這是套袋前必做的一項工作。緊接着初夏的臨近，桃樹的葉子愈加地翠綠欲滴，桃子在一不留神間就有了手指頭蛋那麼大，一個個如同進入了青春發育期。一天天的看着成熟和豐腴，容顏除了塗抹了一些恬淡的暈色外，姿態也閃現着各種各樣的嬌羞。有時候她們還隱藏在片片的綠葉背後，半遮半掩着芳容，恰似情竇初開的美女般靦腆矜持起來。因爲她們的心裏已經明白，果農如今照顧她們很溫情，就像呵護自己的嬰兒一樣周到細心，會把她們的生長空間營造得舒服而又溫暖。

套袋的登場，序幕是由村裏那些勤勞女人們用手輕輕拉開的。這些女人都來自附近的村莊，每年桃花初放時就早早地說好僱傭她們，雖然幹活支付工錢，但也是對緊要農事的一種支助，因爲套袋和收割小麥的時間往往是重疊的。她們既要龍口奪食，又要兌現曾經的承諾，在這種簡單的僱傭方式中，蘊藏了鄉里鄉親之間的友好和諧和套袋人對自己家庭的一份生活責任。可以說，她們雖然套的是袋子，但獲取到的卻是一種特殊的感情！

每當套袋時，天氣除了天剛剛發亮時溫度較低點，其餘的時間段，紅彤彤的太陽一直烘烤着大地，很難再有一片刻的涼爽。桃園裏更是熱得像打開的“微波爐”，套袋的女人們，就在這個容器裏，兩三個人一組，圍着一個樹，變戲法般的給粒粒幼桃都穿上一件件透亮的羽衣。每次看到她們給桃子“穿衣”的動作，既精巧又嫺熟，常常會令人感嘆一番。數百張膜袋先被左手輕輕地攥緊，當右手從中抽出一張的瞬間，右手大拇指和中指順勢就把袋子預留的口子撮開，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的配合撐張下，事先被選好的油桃只能乖巧懂事的擠進袋子裏邊。這時候，右手食指就勾住袋子上端預製的塑料繫帶，左手中指和食指緊捏住袋子的左上角，然後兩手左右互相交叉，就打出了一個蝴蝶結。整個過程都是在秒閃的霎那間，一招一式乾淨利落，一氣呵成，一天的時間裏，一個女人要把這個動作重複四千到五千次，每天套的袋數也就達到了四五千個。這數字，也許還遠遠沒有她們每天流淌的汗水滴數多！

套袋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女人們能在一起痛痛快快的說幾天話。平日裏，她們忙碌得難得有這麼充足的時間零距離相見，如今乾的這活，僅用着手就可以操作，閒着的嘴就能海闊天空的嘮一嘮。一般她們從回憶童年的趣事開頭，訴訴家常理短，甚至戲謔起許多男女笑話，可每當她們談起自家孩子的事情時，都能找到一個共同話題。儘管還是七嘴八舌的隨意，卻沒有平日那種暢快的浪謔，激動時一個個都眼圈發紅，臉上充滿着柔情。

當金黃色的麥粒都流進了囤裏，田野裏只剩下平平淺淺的麥溝時，套了袋子的油桃園就一下子清晰地凸現在阡陌之上，桃子更是嫺靜優雅地排列在樹枝中，滿園綠葉間點綴出來的淡白色，煜煜地發出了亮光。隔着柔軟的膜袋，裏邊的桃子若隱若現，似有一種白居易千呼萬喚“琵琶女”的意蘊。好奇的人，有時還會再次解開袋子，就像掀開了一位洞房裏小媳婦的蓋頭，看到裏邊的桃子在情意綿綿間赧然淺笑，嬌容生輝，被太陽氤氳得滿臉通紅。只是可憐了那些套袋的女人們，此刻的心頭卻罩上一層拂不去的淡淡怨愁。因爲她們的皮膚不再是潔白嬌嫩的，衣服不再是光鮮乾淨的，整個人彷彿都憔悴蒼老了許多。但她們一想到，曾經說過領到工錢後，要去都市裏買裙子，去縣城羅家“一品香”吃頓水晶涼皮，臉上又綻放出了一朵朵初春的桃花。

我要爲辛苦勞動的人們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