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帶長長散文

有人把客家母親意象成“長長的紅揹帶”。其實，客家母親的揹帶並不都是紅色的，有紅的、也有藍的，更有用紅黃藍白青綠紫諸般紡線家織的色彩斑斕的花揹帶。至於“長長的”這個定義則非常之精確。一個客家妹，出嫁那天從孃家給的嫁妝中接過什麼都可以缺，惟獨不能缺少的這根揹帶，任隨歲月把這揹帶延展伸長，養兒育女，背子負孫，直至終於無力爲揹帶打個活結時止。我不知道祖母背父親用的揹帶是什麼模樣，而祖母撫託我的是根紅經白緯的家織花揹帶。那時的祖母應該是五十多歲年紀。我知道，祖母背上我時一定有着許多的歡樂，要不她怎麼總是取出揹帶來對我說：“來，滿崽，我揹我背。”記得有一次，那是在我懂得了崽、孫這兩個字的含義後，我就說：“總滿崽滿崽的，我又不是你生的”。祖母不爲我的頂撞氣惱，反而呵呵大笑。我想，祖母心裏一定是在樂。又有一次，當祖母從田間地頭把我背進了竈門前，解開揹帶把我放下地，我知道祖母是要生火做飯了，便搬來一張小矮凳請祖母坐，而就當祖母正要落坐時，我又突然把小凳子一抽，祖母分明看見了我的苯稚動作，卻佯裝不知一下蹲在地上。於是竈間頓時飄蕩起祖孫二人一陣長長的笑浪

兒時的“惡作劇”我之所以難以忘懷，還因爲有了後來祖母揹我兒女時，對腦海中往事的反覆“提取”。祖母揹她的曾孫時，已是近七十歲年紀了。這時的祖母已佝下了腰背。她腰上的.那塊“墩”好象是馬鞍，兒女跨上去，祖母只須把抓着揹帶的雙手往後相握一託，便可穩穩地揹着她的曾孫子到田間放鵝去。我不止一次地佇立一旁目睹這幅老小牧鵝圖。當然也就不止一次地聽到祖母和我的兒女，因爲是摔在鬆軟的田埂上發出的琅琅笑語聲。

我之所以只敘說祖母與揹帶，是因爲我引客家婦女那抵犢深情爲自豪，是因爲我覺得祖母的揹帶乃是母親魂的延伸。祖母精神乃是她那母性情懷經數十年窖藏後釀成的瓊漿玉液，顯得更加的芬芳濃郁。

而今，背過我及我的兒女的揹帶，作爲祖母的我母親早把它洗淨曬乾疊好放入了箱底，似乎還要留着揹她的曾孫輩。只是，我覺得她還在用一根無形的揹帶在揹負着她的後代。

那是一個星期六，我帶兒女去看望他的祖母，我的母親。第二天早上，年逾古稀的母親端出兩碗黃橙橙的雞蛋粥給我和兒女作早餐，並對我說：“這些蛋都還是你上回買給我的”。

“哎呀，奶奶，你怎麼連個雞蛋都捨不得吃？”兒女們這麼說，作祖母的只是站在一旁笑笑。我這個早過不或之年的“老崽”噙着熱淚把蛋粥吃下後，心中不由感嘆：兒啊，祖母的揹帶可真長啊。作者:田園耕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