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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情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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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的老舅家種了30多畝地,舅媽因患病不能幹過重的活兒,於是種地成了一件頭等困難的大事。老舅不捨得把地給別家種,自然就想到了他的外甥女——我的妻子,去年讓我妻子種了五畝地,說是幫助他分擔點憂愁。妻子見老舅年事已高,頭髮斑白,也怕累着老人家,便答應了他。於是一向爲了家中的店鋪,忙得不知道東西南北的妻子,又有了一份額外的操勞。說真的,我這個人對於工作沒話說,忙起來不知道白天黑夜,但對地裏活卻不感興趣,用妻子的話來說,就是:家活懶學校的活勤,公家的活不累人。

土地情深散文

好在種秋季莊稼時,妻子充分地發揚了民主,按照我的意思,種了五畝玉米。現在深耕播種特別簡單,都是機械化操作,用旋耕機旋旋,用播種機種種,只要你在旁邊看着,完了付給機主錢就行了。可難處就在伺候莊稼上,那可是要過九九八十一道關啊!

自從種了那五畝地,妻子就像地球圍繞着太陽轉,圍着她的店鋪和她那五畝地高速地運轉了起來。不過她的活兒多了,她的嘮叨也就跟着多起來,整天嘮叨得沒有邊際:玉米缺棵多了,有的苗子發黃了,該打除草封閉藥了……我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一看我有點閒空就逼着我和她一起到地裏幹活,沒有辦法,誰叫我看着她心疼呢!於是我就滿臉笑容地屁顛屁顛地跟隨着,咱就算結對扶扶貧了。

說實話,我老家也有地,這麼多年來,免費交給別人打理,有好多年不幹這農活了。說實話,我對農活有很強的牴觸情緒,一是幹農活忒髒,不管是李逵樣的彪形大漢,還是潘安樣的奶油小生,一陣活兒下來,保管恩賜你個蓬頭垢面,慘不忍睹,況且那塵土甚至毫無顧忌地往你的鼻子眼裏鑽,弄不好時不時地打個噴嚏,這是特別難受的事兒;另外它可不管你穿的是什麼高檔衣服,一會兒就給蒙了層厚厚的塵土——哈哈,好在咱也沒啥高檔衣服,不心疼。二是忒累忒苦,幹起來,有時累得不知道東西南北,真恨此生轉生爲人;特別是夏季,強行讓你享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超級待遇,其實,那種滋味如同經歷地獄般的折磨,苦不堪言。可咱是人,再苦再累,也得堅持吧!

玉米剛一種上,就得忙着去打封閉式的除草劑,可儘管如此,也難以封鎖住野草強大的攻勢。在盼望中,莊稼苗搖頭晃腦地鑽出了地皮,可氣人的是草也不甘示弱地陪着探出了腦袋,放眼往地裏一看,能把你嚇個半死,密密麻麻的都是草,這兒一叢,那兒一簇,在悶熱的天底下還得意忘形,興致勃勃,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你說氣人不氣人?這時,就是主人忙活的時候了。

一有點的空閒,我就得陪着妻子上地裏拔草。好在妻子還是挺體貼我的,每次都帶許多礦泉水,生怕渴着我,我被妻子的厚愛感激得一塌糊塗,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辜負她的厚望。一到地裏,我就馬不停蹄地幹起來。

除草時,不管是上午還是下午,都很熱的;即使是早晨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紅彤彤的大太陽高高地掛在煞白的天上,和人較着勁兒,拼命地把多餘的熱量傾向大地,彷彿要把人身體的水分都蒸發完似的。一干起活來,就汗流浹背了,眼也被汗水矇住了,整個人就像在水中洗過一樣。臉上身上有好多小溪在緩緩地流淌,人就像那溪中的魚。一動,單薄的衣服,就拼了命地往身上纏,分外的不自在。尤其是玉米長到人把深,薅草最是折磨人。大塊的玉米地就像是一個大蒸籠,剛進去,汗就嘩啦一下淌出來,矇頭蓋臉地招呼你,玉米葉子上的短而尖的絨毛會爭先恐後,慷慨無私地刺在裸露的皮膚上,皮膚上很快就會出現無數的紅斑點,經汗水的醃漬,要多癢癢就有多癢癢。長時間幹下來,我覺得頭有點發暈,眼也有點發黑,兩腿發酸發麻,整個人大有散架的趨勢,有種熬到了生命盡頭的感覺。於是我就來到地頭,抓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的一陣猛灌,這才覺得舒適了很多,接着我就在樹蔭下,貪婪地允吸着那些許的涼意。

我讓妻子休息一會再幹,她不聽勸告,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活。被她拼命堅韌的精神感動了,我也不好意思休息了。想一想咱一個大老爺們還抗不過一個女流之輩,多少有失男子漢大老爺們的尊嚴,何況咱牙口好,吃嘛嘛香,身體倍棒,雖然苦點累點,也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於是我又義無反顧地衝向了戰鬥的最前沿,和草展開了肉搏戰。在太陽的威脅下,在礦泉水的陪伴下,在妻子精神的感召下,一直陪着妻子和五畝地的草艱苦奮戰了四五天,最終以我們大獲全勝而收兵。

爲了這草,一個夏天下來,進行了強度不同的三大戰役,把我們熬得筋疲力盡。

草終於被征服了,可戰鬥遠沒有結束。玉米苗會生蟲的,妻聽經驗豐富的老農講,要打三四回藥,才能保證收成。所以,這打藥的事又成了我和妻的心病。妻時不時地嘮叨,莊稼葉有蟲眼了,要打藥了。我鄭重其事地建議,請村裏專職打藥的幫忙,可她心疼幾十元的打藥錢,便跟我和風細雨地商議,要我抽空打打藥,還眉開眼笑地教唆我:“你胖得肚子都出來了,就當減肥鍛鍊鍛鍊身體了!”我可難以消受她的美意,斷然拒絕這樣知冷知熱的安排。妻子見無法感動我的鐵石心腸,便嘆着氣說道:“苦啊!嫁人不淑!算了,求人不如求己,這藥啊,還是我自己打吧!”你想這打藥之事能叫妻幹嗎?不然人家跟了咱,讓她受這個屈,咱心裏也過意不去吧,所以這偉大光榮而艱鉅的任務最後自然還是由我來承擔了。

不管怎麼說我也算得上是文弱書生吧,況且也不是當年那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那個大藥桶能盛五六十斤水,用兩根帶子吊着背在肩上,一開始還不覺得,可時間一久,就越發感到沉甸甸的,就像揹着座五行山,壓得肩膀生疼,呼吸不暢,舉步維艱。天氣炎熱,攆得汗水不停地流着,汗水常常迷住了眼睛,就不停地用上衣袖子往臉上一抹,繼續幹。打藥不像其他活兒,揹着藥桶,需要慢行,這樣才能打得均勻,殺蟲效果纔好。面對五畝地,要打五桶藥,累計計算,我一個下午身上可是壓着三百多斤的重物,要走七八里地的路程啊!

等藥打完,卸下藥筒,我往地上一坐,說:“老婆呀,今晚上的酒菜給我送到這地裏來吧!”

妻笑着說:“你想得美!你沒有這個福啦!”

我說:“累死了!今生從沒有幹過這麼重的活!如果人的一生淨幹這樣的活,還不如一頭豬呢!”

妻不滿地說:“這和工廠裏不分白天黑夜熬鐘點靠計件工資養家餬口的工人比,和腳手架上被烈日暴曬燒烤的建築工人比,就得有天地之別!你簡直就掉進了福窩裏啦!我看你工作起來比這還要下勁呢!也沒見你抱怨過。”

我想想也是,和那些用生命爲籌碼拼命工作的`工人比起來,我算是安逸幸福的人了!面對土地,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傾情傾力而爲呢?

好在去年風調雨順,乾旱也繞我們而過,不然爲莊稼澆水又夠我們受的了!老天爺對我們夫妻倆是多麼仁慈厚道啊!

給莊稼施肥就容易得多了。趕在雨天,披着雨衣,戴着草帽,穿着深腰膠鞋,妻幫我把肥料送到地裏,我用竹籃盛滿肥料,挎在胳膊彎兒裏,踏着鬆軟油酥的泥土,沐浴着瀟瀟灑灑的雨水,沿着玉米行,一路上天女散花般地盡情盡興地撒過去,那種淋漓盡致的豪興,又像書法家潑墨揮毫,書寫着豐收在望的文字。再者說,還有大自然這架鋼琴呀,任雨水敲擊着鍵盤,流淌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那美妙的旋律飄進耳中,不也是老天對我的惠顧嗎?我對着妻大喊:“好大好美的享受啊!”

趕到秋收的季節,那真是喜人呢!摩挲着那一尺來長粗大的金燦燦的玉米棒,看着陽光下曬場上鋪天蓋地的一大片閃耀着金色波浪的玉米,狠勁兒地嗅着濃郁的香味兒,妻喜歡得合不攏嘴,整日臉上洋溢着美麗的笑容。我的心裏也同吃了蜜一樣甜。想想爲了這五畝地的莊稼付出的一切,還真是值了。那種農奴翻身苦盡甘來的幸福之感便油然而生,滔滔不絕了。記得我和妻剛結婚那陣子,在老家父母給了三畝多地,我們只是在播種和收成時回家,其餘的時間很少到地裏去看看,更不要提照顧了,所以莊稼收成也壞,一畝地和人家的能差四五百斤,少收入幾百元。當妻抱怨的時候,我就說你不付出,哪來的收穫?

看着妻喜上眉梢的可愛的臉龐,我問:“你知道過去中國誰的土地最多嗎?”

妻疑惑地說:“不知道。”

我一本正經地說:“舊中國,國王(或皇帝)的土地最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嗎;土地可是權力的象徵啊!《左傳》記載,逃難的重耳,日夜兼程、疲餓交加,向田間一位耕作的老農乞討食物。老農捧起一把泥土遞給他,一言不發。重耳正要發怒,卻被隨從勸阻,並耳語了幾句。重耳突然跪倒在地,叩頭感謝上蒼,然後鄭重地捧起一把土,放到車上,繼續逃亡……重耳明白了擁有了土地就擁有了皇權啊!現在我們大小也算是一個地主吧!”

“你美的吧!”妻咯咯地笑着。

我喃喃而語:“其實不論是在古希臘或者我們中國,土地都是母親的象徵,正是由於她的付出,纔有我們人類的安居樂業,豐衣足食,我們這些有血有肉的萬物主宰們,難道不應該誠心誠意地感恩善待這個偉大的母親嗎?”

妻不笑了,嬌容肅穆,低頭沉思。

我不由得想到我的工作,它來之不易,承載着父母幾十年的心血和期盼,也承載着國家對我的無私付出和精心培養,也是我十多年熱桌子冷板凳的苦苦修行熬出的正果。小而言之,它是我整個家庭大半生活的經濟來源,大而言之,它寄託着父老鄉親和祖國對我的期望,是我生命價值的全部體現,我把它看得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正像妻先前所說的,我對工作確實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和心血,我想,我會繼續盡我所能傾心地守候侍奉,它就像我今生的一塊土地,需要我不停地深耕,播種,除草,澆灌,打藥,施肥,這樣我纔能有一個肥碩的金秋。

其實人生在世,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有屬於自己的那份土地,每人都要找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找準後,你能否會盡心盡力地去付出,乃至自己的一生呢?想到此,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些不知辛苦疲勞的工人身影。記得丘吉爾說過:“我沒有別的東西奉獻,唯有辛勞淚水和血汗。”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它需要你用畢生的精力和心血認真經營,如果你對它敷衍了事,漫不經心,它回報你的也是虛與委蛇,漫不經心;如果你對它赤誠相待,無怨無悔地付出,它回報你的必是累累的碩果。

我會永遠感謝妻子和她的老舅,從心裏。腦海中不由得迴響着艾青激動人心的詩句來:“爲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