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男孩抒情散文

寫給男孩

　　（一）

人家都有媽媽疼愛。

孩子，可是你沒有了。

鍇兒，我的孩子，在你的記憶中，是不是隻有爸爸牽着你的小手去逛濱江公園？是不是爸爸帶你去珠海看大海的？是不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只有你和爸爸坐在豐盛的飯桌旁吃飯，連你的喻洋姐姐也沒有坐在身旁？

你五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見爸爸在擺碗筷，天真地問我，有客人要來吃飯嗎，爲什麼要多擺兩雙筷碗？我說，你媽媽會回家吃飯的，你還有一個姐姐住在別處，她也要回來吃飯的。你似懂非懂地點着頭，也許你真的還聽不懂。今天，我要告訴你。

本來，你也有媽媽疼愛的。痛惜的是，在你剛五歲的那年，剛剛過完春節，你媽媽突然間離開了我們。醫生說她得了腦溢血癥！

那時你真的還小，不懂什麼是生離死別！

那天深夜，你被爸爸驚慌的呼喊聲驚醒，驚懼地龜縮在牀角，望着我背起你不醒人事的媽媽下樓，去醫院幾天後，我領着你到醫院的病房，看了已經成爲植物人的你媽媽最後一面。我教着你說：“媽媽，你快起牀吧！不要睡懶覺！你起來，要去工廠做工了，要帶我去公園玩”

我也說，蓮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孩子。

你媽媽一動也未動躺着，半瞪着眼睛。

我相信她一定聽到了你的話。她的心臟還在頑強地跳動，她一定在牽掛你！沒有見到你，她死不瞑目！

當天深夜，醫生再次緊張地爲她實施電擊心臟復甦手術，可一切都不再奏效。你媽媽已經閉上了雙眼，永遠閉上了眼睛！時間是3月8日凌晨2點鐘。

在場有你的四位姨媽，和你爸爸的兄弟們。你的姨媽們哭着給你的媽媽換穿上新衣新鞋。因爲之前要做開顱手術，你媽媽的一頭秀髮被剃掉了，我給她戴上了帽子。後來，我請你的細叔尋遍河婆圩終於買來一套美麗的假髮。我親手給你媽媽戴上漂亮的假髮。我請修容師給你媽媽化妝，讓她臉色桃紅，嘴角帶笑地睡在鮮花叢中上路。

我給她放了你爺爺送來的“隨身聽”哀婉輕柔的佛經音樂。彷彿見到你媽媽的魂靈受佛音指引昇天堂而去

這些最後的情形都沒有讓你見到。我把你託付給爸爸的朋友你的楊果林伯伯和你的春芳姨他們夫婦倆照管。

如今你長大了，要告訴你這些最後的細節。

3月8日也是婦女節！

孩子，你要記住這個日子！

　　（二）

又幾年過去了，孩子，你現在長高長大了，已經快十歲了！你上了學，唸了書，可以聽懂大人的一些話了，可以明白人世間的一些事情了。我要告訴你關於你，關於你媽媽的一些事情。

首先要告訴你五歲以前的事。你也許一點兒都沒有印象。這不要緊。我說了，你要記憶起來。等你真正長大了的時候，當你像爸爸一樣變老了的時候，你會回憶的。你會懷念你的這段美好的童年時光的。爸爸媽媽都沒有虧欠你，把你當寶貝整天摟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呵護你。你的孩童時代是幸福的。那時，我們一家三口都甜蜜快活地生活着。因爲有媽媽的愛惜，你是那麼活潑與調皮！可是，一輩子，你只擁有五年快樂時光，有媽媽的日子多麼珍貴！所以，你不要嫌斥爸爸的噦嗦，說的都是芝麻豆子大的事。

你常常問我，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因爲自從你沒了媽媽以後，爸爸再也沒有唸叨你的生日，爸爸總是說不知道，說你是從垃圾堆撿來的，所以不知道。你信以爲真。有時你不聽話，我恐嚇你再把你扔回垃圾桶裏去，你害怕極了。因爲你跟着我走過濟襄橋頭的時候，我多次指着躺在地上被乞丐當飯碗要錢的骯髒小孩對你說，你以前也是這樣子的，生你的父母是撿破爛的，不要你了，扔在垃圾桶裏，是爸爸媽媽看見了撿回來養的。呵，我的孩子！這些是哄你的，當然是無影無跡的事。因爲你的成長，並不讓爸爸媽媽省心！

爲了迎接你的降臨，你媽媽和我做了充分的準備。我們都想要一個男孩，爲此，我對你媽媽說，我們溫氏老祖宗有一穴風水墓地叫做“飛鳳含書”，築在高高的石壁嶺上，據說很靈異，求官得官，求子得子，你肯不肯跟隨我爬上山去求得子？你媽媽居然不嫌山長水遠山道崎嶇贊同了，我們小夫妻真的是歷盡艱辛爬上高山之巔。你媽媽和我虔誠跪拜，祈求老祖宗和神明賜我們兒子。或許，兒子啊，你真的是上天恩賜來的，是爸爸媽媽用誠心求來的。你長大後，要敬祖認宗，要拜謝娘恩；諸惡莫作，從善如流，廣種福田；讀書做事認真得法衆人欽！

你媽媽懷胎十月甚辛苦，後期雙腳浮腫難行。你誕生之前一天下午，我叫你媽媽到菜地除草，說是“勞動準運動”，活動活動身體，你媽媽很聽話，拿着鋤頭就去幹活了。

也許就是因爲如此動了胎氣，當天深夜你媽媽就有了生產的徵兆。捱到清早，我居然騎着摩托車，載着送你媽媽進縣婦幼保健醫院生產。兩位值班的醫生與護土正好是我教過的學生，她們一檢查，就說，快生了！手忙腳亂地扶着你媽媽上了產牀。我在旁邊緊握住你媽媽的手。不過半小時，你順着羊水被醫生阿姨接了出來，降臨人間。這時，一縷朝陽正穿過窗戶，照在產房裏。外面天清氣爽，陽光燦爛，這真是好時辰！那天是8月7日。你的平安降臨是送給爸爸最好的生日禮物！因爲那天也是爸爸的生日！

我真是心感慶幸：由於我的糊塗，競讓孕婦去勞動，差點釀成禍端，又由於有貴人相助，總算母子平安！同時爸爸也有了隱隱的擔憂：你生辰八字太硬，行運太遲，要撫育你長大成才並不容易啊！也許，這一天原本不是你降世的日子，是我太心急了，陰差陽錯地推了你一把，讓你提早現身來到人世。似乎，冥冥之中埋下了伏筆，讓你的人生有了遺憾，也讓爸爸一輩子都要爲你媽媽負罪了！我曾愧疚地對你媽媽說，我害了你了，兒子跟你缺少緣分啊！你媽媽笑着說你亂講！

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你母親，她用青春的生命無償地送給我兒子！我只能用緊緊的擁抱和長長的吻表達我的崇敬之情！

　　（三）

孩子！我是很愛你母親的！我也愛你。但愛你的媽媽更甚於你，因爲沒有你媽媽，爸爸不可能得到你。

你母親嫁我時二十八歲，是黃花閨女，也還年輕。面容雖然不漂亮，身材卻是一流的，個子比爸爸高些。那時爸爸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已經有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也就是你的喻洋姐姐，跟着我生活在一起。那時爸爸離婚後沒有任何親人幫忙，生活十分狼狽。有媒婆很同情我，介紹了你母親給我。我對你母親說，我有一個女兒，就這樣子，願不願意嫁我，一個月內答覆我行不行？過了兩天，她騎着自行車，單獨來到學校我的宿舍，對我說，可以嫁給我，但要替她還債，肯不肯？當時你母親用打工掙來的錢已經買了一塊地皮做房子，錢不夠，向父母親和姐妹借了一些，還沒還清。我心裏又感動又震驚！一個尚未婚配的女孩子，沒有花錢買衣服買零食，卻買了房子，一定是個賢惠的好女子！我心花怒放，當即應承了她！從此，爸爸跟你媽媽談戀愛了，很歡喜，很快樂！在你外婆的同意和安排下，我們很快就結婚了，結婚後繼續談戀愛，直到第三年纔要了你。那時，爸爸感到從未有過的真正幸福家庭生活正向我招手。

我很體諒你母親希望過兩人世界的心情，下狠心把你的喻洋姐姐送到她的親生母親身邊。喻洋姐姐的媽媽那時已經再嫁他人，沒有理由不收留親生女兒。

你媽媽曾跟我到幼稚園去探望喻洋姐姐。你媽媽給她壓歲錢，並不討厭她。後來有了你以後，纔不喜歡爸爸經常去看望她。你媽媽獨愛着你，也獨愛着你爸爸，不許別人分享罷了！

孩子！不管怎樣，你和喻洋姐姐都是爸爸的心頭肉，我們要相依爲命，相親相愛！鍇兒，你是男子漢，要心胸寬闊，要敬重你的姐姐！如果爸爸不在了，你要像爸爸那樣愛護你的姐姐！

孩子，要是爸爸不在家了，這房子留給你住。你要學會獨立生活。你媽媽臨死前一個月，鬼使神差般把託付你外婆保管的房產證要了回來，並沒有告訴我藏匿何處。我們把欠你外婆他們的錢全部還清了，他們沒理由壓着不還你媽媽的，想不想要回來是你媽媽說了算。你母親突然去世後，你外婆帶着你幾個姨媽來搜尋，沒找到。後來我整理你母親的遺物，房產證居然在她的衣物中包裹着！看着它，我的眼淚刷刷地流下來了！這就是天意啊！

我們還清了房子的所有欠款，好日子剛要開始，你媽媽就撒手人寰！痛哉我心！而在冥冥之中，她還保護着我們父子倆免遭更大的傷害

孩子啊，你媽媽是多麼熱愛我們！她一定捨不得離開我們！她一定在天國中憐慈地看着我們，她不願看到我們露宿街頭！

　　（四）

孩子，你媽媽疼愛你是無疑的，可惜你還小沒能留存記憶！就讓我告訴你一些點滴往事，給你長大後念想！

自你來到人間，護士阿姨給你洗完澡後，你嗷嗷待哺，是爸爸第一次給你餵了牛奶。你媽媽來了奶水後，你媽媽把你輕輕地抱在懷裏，讓你吮吸那珍貴的初乳！瞅着懷中吃飽了酣睡的孩子，她的神情是那麼慈愛與幸福！從那以後，她用自己的乳汁餵養你足足八個月！每次見到她抱着口含乳頭老大不小的你，我總是很生氣，責怪你媽媽會把孩子寵壞的，叫你媽媽戒乳吧。你媽媽總是笑着說，怕什麼，反正我閒着沒事，食母乳大些孩子身體棒！孩子，你是喝你媽媽的乳汁長大的，你無法報答母恩，但你要感恩!記住！

一歲多的時候，你媽媽教你說話，教你學走路。我們把你帶到特美思酒店的廣場，見到你搖搖晃晃地自個兒邁出了腳步，我們多麼興奮啊！你媽媽情不自禁地抱着你親了又親，稱讚你是好兒子。也許是媽媽的讚揚，你後來特喜歡一溜兒小跑，嘻嘻哈哈地笑，讓媽媽在後面跟着追。有一次，我們忙，託你外婆照管一天。我們去接你回家時，你外婆投訴說，你老是跑掉，讓外婆快追不上了，下次不能叫她帶了！

你媽媽在學校閒置的空地上開闢了幾塊菜畦，傍晚的時候她要去澆菜。她會帶你去菜地，讓你在旁邊自個玩。你媽媽是個勤快的人，她種的菜，自家吃不完，還送一些給你外婆。你三歲多了，爸爸把你送進幼兒園。你媽媽閒不住，又到電子廠做工。工廠晚上經常加班，一天到晚匆匆忙忙的。你媽媽從不說累！孩子，你長大後，要像你媽媽那樣自食其力，不能好逸惡勞，坐享其成！

也許是做工時間太長，休息不夠，太累了，又一直沒跟我說累，你媽媽累倒了！爸爸對你媽媽關心不夠，如今很悔恨！她病倒的那天晚上，是剛剛從工廠加夜班回來，洗了澡，剛爬上牀睡覺，還沒來得及跟我說句話就倒下的。按理說，這種病，她應該在工廠就會感到不適的。可是她不請假提前下班，錯失了去醫院檢查治病的良機！孩子啊，可以這麼說，你媽媽死於沒文化，不自覺！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工作不能太累，一定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五）

孩子，你媽媽去世後，你沒了娘，爸爸沒了伴。一切又似乎回到了八年前狼狽不堪生活的日子！俗話說，人生悽慘莫過中年喪妻。你爸爸的歹命還拖累了你們姐弟倆個！足足有兩年時光，爸爸沉浸在哀傷之中不能自拔。每天除了到學校上班，接送你到幼兒園讀書，做飯給你吃之外，就是坐在椅子上發呆，或者睡覺。

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你要長大！

有好心人又給爸爸介紹對象了，說孩子不能沒有媽媽的疼愛，說沒有一個女人的家不像家。爸爸總是拒絕了，我總是懷疑新來的媽會不會痛惜你，懷疑這樣子還能否找到真愛。你爸爸的朋友勸我把懸掛在客廳你媽媽的遺像取下來，我總是遲遲沒有做。孩子，等你再長大一些吧，我心裏堅持着說。

如今，又幾年過去了，你快長得跟爸爸一樣高了！爸爸老了！今年清明節，我帶着你到你媽媽的墳前祭拜，我跪在地上，對你媽媽說，請你允許我再找一個伴好不好？我的淚珠掉下來了，孩子，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鍇兒，我的孩子！最終爸爸會離開你的，你得自立自強！

你要記住：清明節一定要回老家祭拜你的母親！她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的！

她喜歡吃燒雞，喜歡喝百事可樂，也喜歡喝一點她老家出產的高田甜糯米酒生前她老是說喜歡錢，你要多燒一點紙錢給她